好了,他现在知道原主为什么要藏拙了,陈潮川面无表情的想。
他此时正在去原主家公司的路上。等红灯的时候翻了一下手机,发现他社交软件上的信息都是那些狐朋狗友发的,家人甚至连一句问候都没有。他又翻了翻原主的短信,也只看到定期往卡里汇款的提醒。思索良久,他又往对话框里输入了原主他哥的名字,聊天记录全是原主单方面的嘻嘻哈哈,发了一大段的话说自己今天干了什么、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得到的不过是对方敷衍的“哦”“嗯”“知道了”之类的回应。
说来也是孽缘,原主他其实并不是陈家的儿子。陈夫人中年得女,将其视为掌上明珠。然而大儿子年纪已大,再加上学业紧张和女儿玩不到一起,可放女儿在外面交朋友又担心太危险,于是溺爱女儿的陈夫人面对女儿的请求直接在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孩子给女儿当玩伴,也就是原主。但后来女儿不幸早夭,陈夫人悲痛不已,但念及原主在女儿最后的日子里寸步不离的陪伴她,决定继续收养他,还给了他陈二少的身份,每月的零花钱也没断过,却不愿再见到他,生怕触目伤情。
原主幼年缺爱,家里人又没有给他他需要的关怀,于是常常剑走偏锋,玩男人、宿醉酒吧,明明有好的天赋却拍烂戏,都是为了引起家里人的注意。结果注意吸引来了,他们却单方面的切断了与原主的联系,只有冰冷的汇款单确保他不会饿死。
如果硬气一点的人就不会花家里的钱了,可是原主没有,他仍然做他的浪荡子,继续没心没肺的在外花天酒地,玩的越来越过火,最后被在攻一江倚舟针对下陷入危机的陈氏集团赶出家门,以独身欠下巨额债款,最终死相凄惨。
没来由的,陈潮川一想起原主的结局,心脏就一阵尖刺的疼。
他把这归为同病相怜。
原主在死的时候也没有等到他期盼的那一声训斥。别人羡慕的陈氏二子的身份,花也花不完的钱,可在原主这里却成了催命符。
陈潮川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如果陈氏夫妇能稍微问候几句,大哥不那么冷淡,也许悲剧就不会发生。随着记忆的回溯,陈潮川又了解到:原主的白月光,跟陈家早逝的女儿很像。这些在原书里没有写出的细节令陈潮川心情复杂,甚至感同身受,心中更是翻卷起隐隐的熟悉感。
真是孽缘。
陈潮川先自嘲自己的天真,又嘲笑原主的看不破。
是他魔怔了,才会总是期待着会再次拥有一个真正的家,迫切得都忘记了自己早已无家可归。
陈潮川到了公司,在前台小妹惊艳的目光下说明自己的来意。得知没有预约不能约见总裁,在她充满歉意的目光下,对她说:
“你问问陈潮川来了能不能见一下。”
前台小妹的脸一下就变得很古怪。这陈二少的事迹公司里的人可都是有目共睹的,眼前人倒是长得仪表堂堂的,没想到骨子里居然是一包烂草。但还是如实的反映至上方。
良久,前台放下话筒,笑容甜美看不出差错的让他直接经专用通道上顶楼总裁办公室。陈潮川也礼貌的微笑着道谢。
前台小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面前的人笑起来简直是犯规。她捂着发烫的脸暗想这真是陈二少吗?怎么这么令人移不开目光……
没注意到前台的心绪的暗潮汹涌,陈潮川转头上了电梯直接上了顶楼。
总裁办公室里——
斯文俊秀的男人神情淡漠的看着面前的文件,点在办公桌上的手指如玉刻般完美,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扣子一颗一颗的系到最上端,看见他来了,也不过只是掀了掀眼皮,一身气质衬得他不怒自威。
“什么事?”声音如玉石般悦耳动听,只是声音里的情绪并不美好。
“我想拍部片子。”陈潮川看着陈景行一副完全不想与他多谈的样子,直接说明了来意。
“怎么,这次又要亏多少钱?”男人头也不抬继续处理文件,随口嘲讽道。
“我已经悔过自新了”陈潮川微低着头,摆出一副浪子回头的架势“我是真的喜欢拍戏,现在的我只想好好做一个导演。”
听到这话,陈景行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像是了。他立马找了许多关系想要压下这些照片,可这样的帖子却越来越多。就在众人逐渐怀疑到方连头上的时候,方连找到了他,并祈求他去求白瑞泽。他家境这么显赫一定有办法压下去的。
陈潮川有些无力,可出于对方连的怜惜与爱护他还是找到了白瑞泽,在对方冷漠的态度下提出只要能压下这件事他什么都愿意答应。
这让白瑞泽来了兴趣,眼里全是蠢蠢欲动的兴奋——以致于后来陈潮川回想的时候,最深的印象就是对方眼里迸射的、毫不掩饰的野心和渴望。
衣服一件件的被剥落,展现在白瑞泽眼前的是一具堪称完美的肉体,昔日里高高在上衣冠楚楚的学生会长此时就躺在自己身下颤抖地接受自己的欲望,白瑞泽只觉得自己硬的快要爆炸。
白瑞泽已经注意他很久了,开学典礼上这人作为新生代表对他出言不逊处处挑衅的样子深深印在了他心里,那言语间优美的下颚轻轻抬起的样子像只矜贵的天鹅——直教人想撕破他的衣衫,啃咬他小巧精致的喉结,让他日日夜夜为自己呻吟,为自己哭叫才好。白瑞泽为自己突然的想法感到心惊,好在后面与对方的争锋相对也只是让他恨的牙牙痒罢了,没有太多心思。
这次出于羞辱对方的想法,他提出了这个过分的要求,可真当这只骄傲的天鹅收起羽翼,自愿臣服于他身下的时候,白瑞泽却知道自己栽了。
他控制不住的占有着这个男人,心底蓬勃的兴奋与喜悦以及对那个让他放下身段的女人的嫉妒尽数宣泄在对方身上,似乎这样就让他的眼里全是自己一样。
剩下的陈潮川已经不想再回忆了,只记得那天他也是像现在这样用手臂盖住脸,呜咽的接受着来自另一个男人炽热的欲望。
“川川,喜欢你。”混杂着黏腻水声的男音一刻不停的在他耳边响起:“川川,喜欢你。”
“川川”陈潮川的最后印象,便是男人潮红的俊脸俯身向他压来,眼底是令人心惊的痴迷。
奇怪的人,奇怪的爱意,明明还没见过几面却说喜欢,真的很掉价。陈潮川嗤之以鼻。
在那之后那些他怎么都压不下去的照片就这么销声匿迹了,他和方连也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为了避免白瑞泽的纠缠再加上方连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他们决定离开这里。
出发前夜,陈潮川却发现了方连手机里与大量陌生男人的聊天记录,包括互传的色情照片,以及约定地点和交易记录。
——他的女孩,是个人尽可夫的妓女。是能在追求者与其约会的当天还能照常接客,甚至拿捏着对方的善心,为自己找好了一个安稳的下家。
凭什么?
陈潮川记不清是怎么劝说女孩留下来的,也记不清是怎么和白瑞泽周旋的,只记得后来女孩的丑闻登上社会新闻公之于众,再后来女孩死了。
为什么这段记忆一直是模糊的呢?
可能他一直比较擅长催眠吧,就像现在一样,陈潮川心想。他和这个他附身的人一样,都是个只会逃避现实,把真心掏给别人的笨蛋。
然后流着泪被薛问水搂入怀中。
【陈潮川】
【睁开眼,看着我】
陈潮川身处迷雾中央,四周是令人心悸的黑暗。他脑袋昏的发涨,脚底像生根一样地粘在原地。
【看着我】
面前看不起面容的男人说道,空灵的声音直击脑髓。
陈潮川忍着晕眩往前望去,虽然入目皆是水雾,但陈潮川清楚的知道,这人有着跟自己一样的脸。
更荒诞的是,对方说他就是自己。
【很好,我会让你想起来】
【不要反抗】
没有来由的,陈潮川内心突然涌起了一阵极大的恐慌。
想起什么?不,我不要想起来!我不是你!
他的视线逐渐混沌,脑海里突然闯进来几个零碎的画面,却令他瞳孔紧缩,内心的反抗与抵触一瞬间到达了顶点。
不!
仿佛生了根的脚突然能动了,他冲向男人,却穿过了一层水雾。水雾柔和地托住他踉跄的身形,却不容和缓地入侵他的脑海。他挥臂想要挣脱水雾的束缚,却只是徒劳。
男人站在原地,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青年做着无用的挣扎。慢慢的,对方挺直的背脊一点点弯曲佝偻,膝盖一点点弯曲触地,他双手捂脸,维持着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想起来了。想起了如何被领养回陈家,为了被留下拼命讨好陈卿月,后来陈卿月死了,他成了陈家人。他闯祸惹事,只要是坏事,一定跟他沾边。再然后,他被赶出陈家,被混混包围起来的时候,他自杀了。
没有人来救他。
他的一生像个笑话。
死亡的窒息感充斥着他,黑暗粘稠,孤寂又绝望。他喘不上气,干涩的嗓子发出“嗬嗬”的声音。分不清是幻境还是现实,下一秒他就要窒息而亡。
男人察觉到不对劲,蹲下身扯开青年死死按在脸上的手,直直撞入了一双不断流泪的眼。
青年的眼被泪水冲刷的清亮,可他的神情是混沌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住滑落,可他却不受阻挠,就用着那双空洞的、不断流泪的眼睛看着他:
“为什么不放过我?”
包围着他的水雾一滞。良久,男人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倒的青年,说给对方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因为我就是你,凭什么我承受了,你却可以逃避,可以忘记】
可青年像是没有听见,他就用那双不断流泪的眼直直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放过我?”
陈潮川重复着这句话,不躲不闪地看着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同时周围的世界在摇晃,隐隐有分崩离析之势。
“陈潮川”感觉到脚下不稳,心下一惊。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精神世界在崩溃。青年排斥着原来的记忆,连带着排斥着他,这样下去他们会一起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