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岑心了。
女孩子少年时期那些弯弯绕绕,敏感难言的自尊与脆弱,林映水太明白了。
她深吸了口气,轻轻抚摸起聂岚青那处伤疤。
被她抚摸的人吃了一惊,身体也一抖。
林映水收起了平日里跳脱的样子,认认真真的告诉她:
“聂小姐,人总是会受伤的,你不要害怕这个疤痕。在意你的人不会因为你身上的伤疤而嫌弃你。爱你的人不会在意的,他们见到你身上的疤只会心疼你。”
“退一万步,如果你以后成亲,你怕他见了你身上的疤不喜欢,你不愿意将伤疤展示给他,那就不展示给人看就好了,他也应该尊重你。”
她反复强调:“这不要紧。直面恐惧和弱点很好,但是喜欢你的人会尊重你的恐惧和弱点。你不愿意让人看,那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有恐惧和弱点的,总有些东西不愿让别人看的。”
聂岚青一句话也没回应,林映水继续长篇大论地说着一些让自己都酸掉牙的话:“你要注意的是,你不能让未发生的恐惧伤害到你。”
她轻轻碰碰聂岚青的伤疤,认真中又带着些玩笑:“至少你要点灯,一盏也好。不要因为它摔倒,再摔了,那不就多一条疤了?”
林映水笑说,主动闭起了眼,眼睫不再扑闪:“现在我闭上眼睛,你可以放下手,不用害怕我会看你。”
听完她说话,聂岚青慢慢地开口:“陆姑娘,你现在说话……”
林映水已经认命:“我知道,很粗俗,是吧?我摔坏了脑子,本来不识字,现下说话就更粗俗了。反正道理就是那个道理,你听个大概就是了。”
“女孩子总是会被这样那样人人都在意的事困扰,很久以后才会发现根本不要紧。”
“我的意思是,聂小姐你本身的安危比这道疤更要紧。”
“你可以在意它,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好吗?”
真怪,聂岚青本来以为陆水秋会兴奋于知晓她的隐秘之事。
毕竟陆水秋从来喜欢拈酸吃醋,恨不得把她撕碎,让她消失在谢如昼的眼里。
听完她信口胡诌的话,方才栽成个落汤鸡的人,却斟字酌句地劝诫她注意自己的安危。
有点可笑,有点蠢。
聂岚青眼神游移,眉梢微微扬起,看停在胸前的温柔指尖,听她咕哝了句:“再说了,你很漂亮,这样的疤算什么呀,总有些人神神叨叨的,灌输些有疤就不能见人的歪理,烦死了。”
“我脑袋后还有老大一个疤呢,我才不管它。我更怕摔,再摔破一次脑袋,可就不得了了。”
这是陆水秋吗?
他觉得她也好像被掉包了?
聂岚青终于开口,好似饱含感激之意:“我知晓了,多谢陆姑娘开解。”
林映水继续滔滔不绝:“至于谢如昼,我觉得他应该不是那种人,你应该可以放心。”
聂岚青眼神含着些嘲弄,笑她的愚昧天真。
可惜陆水秋太不懂男人了,男人不在意女子的外表皮相?宫里选妃都不许一点伤疤,她以为谢如昼又好得到那里去。
“嗯,陆姑娘衣服都湿透了,我去寻套衣服给陆小姐更换。”聂岚青撤开手,面前的女子果然乖乖闭着眼睛,不曾睁开。
听她要离去,闭着眼抓了一下她的手臂,急急提醒:“你小心点,我不看你,你别摔了。”
聂岚青忍不住再回头看了一眼,汤池里的少女被她拙劣的谎言骗得像老僧入定一样安静,身体都不曾动一下。
她真是想捧腹大笑,嘴角弯了又弯。
也看不见自己在这滑稽的夜里,眼神又变得如何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