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爸呢?怎么不在家?”
村妇随意地晃晃脑袋:“死了。”
“去年捕猎的时候被犀牛顶穿了肚皮,肠子都流干净了。”
韩耀魄默默放下手里的饭碗。
村妇敲敲小灰狼的后腿,有些恨铁不成钢:“老的翘辫子早,留下个小的也不争气,是个小瘸子,真是个小冤家呦!”
小灰狼像是习惯了妈妈的动作,该吃吃该喝喝熟视无睹。
韩耀魄:“这是……”家私隐疾,不好多问,但话带到这了,好不得也提一嘴。
村妇没那么些考量,直言直语:“娘胎里带出的病,一下生腿就不好,要不是这些年我强硬些护着,早给那帮子狼撕碎吞了。”
狼群弱肉强食,先天残疾的小狼崽很难活到成年,生了多胎的母狼也会优先照顾身强体健的幼崽。就算勉强活下来,残疾的小狼也会遭到许多欺凌和白眼。
比如白天小灰狼被一群幼狼围着撕咬,在他身上模拟捕猎。
幼狼完全没有自主存活能力,需要成狼的照顾,分走宝贵的食物,万一出了什么变故还会拉低整个狼群的存活率。
在无方山尚且如此,可以说如果没有社会秩序的维护,完全原始的狼群社会根本容不下残疾不健全的幼崽。
村妇沉默了一会儿,换了个话题:“你们要去哪里?穿的奇奇怪怪的。”
韩耀魄拽拽破成布条的睡衣:“这是地方风俗,叫嘻哈风。”
吃饱了的小狼一口咬住衣角,把嘻哈风变成了乞丐风。
谢晴虹没动桌上的食物,他早已不需要这些。
“我们要去无方王城,多年未至,不知道王城有哪些新鲜事?”
村妇恍然:“去王城?莫不是去看新王即位的庆典?”
老狼王统治绵亘的无方山脉已不知多少年,膝下有一子已长大成人,不日就要举行传位仪式,庆祝新狼王的诞生。
狼王称号代代相传,每一任头狼都叫符离。
村妇:“老狼王治下有方,他统治下的无方山井井有条,像我们这样的孤儿寡母也能得到庇护,其他狼屁都不敢放一个。希望新狼王也能像他父亲一样,做个担当伟岸的首领。”
晚上,村妇给他们送来新衣服,“这是孩子他爸留下的,除了这个也没别的,你们凑合穿。”
大屋让给了韩耀魄二人,村妇和小灰狼睡在小屋。
韩耀魄有些好奇地换上衣服,粗布麻衣,胜在宽松舒适,浆洗得很干净,有清新的皂荚香。
谢晴虹坐在窗边的桌子旁,一盏昏黄的油灯明灭。
他指尖灵巧翻飞,一只青火做的小鸟出现在他手中。
羽毛分毫毕现,根根分明,小鸟扑棱两下翅膀,嘴里叼着一根封口的细管,从窗口飞走了。
韩耀魄凑过去:“我有一个同学,也会一些这样……”他比划两下,“变小鸟的法子。”
谢晴虹闻言笑笑,纠正他:“这是化物。”
“将他物化为己用,一般可以用器物化形,比如花草纸张,熟练一些的则以力化力,无需借助有形器物。”
谢晴虹的化物显然比宋子俞的高级不少。
他修长的手摊开在韩耀魄眼前,掌心冒出一小簇跳动的火苗,火苗摇曳,忽然变成一个小人的样子。
小人活灵活现,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缩小版的韩耀魄,连衣物细节也精巧非常。
“化物有不同的用途,可追踪,可传讯,可御敌,变幻全在一念间。”
韩耀魄惊讶地看着小人从手心跳下,赶忙接住在自己手里。
他见过这青火是如何在战斗时撩灼灵魂,那是血液都沸腾的热度。
但现在手心里的火人温暖适宜,如同捧住了一个小小的春天。
小火人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自己,抱着韩耀魄的大拇指,在他手心里打秋千。
韩耀魄明明印象中第一次与青火近距离接触,心中却涌上奇异的熟悉与亲切。
像多年前吹过眼前的风,兜兜转转几圈,几年后又拂过他的头发。
但那股熟悉感转瞬即逝,快得来不及抓住。
“人间能人异士众多,会些法术不稀奇。”
谢晴虹看着韩耀魄与小火人亲昵互动,昏黄的火光将他剔透的眸子染上鲜活的色彩。
他没错过韩耀魄脸上一闪而过的怔忡。
这次青火没有不管不顾地融入韩耀魄的身体。
难道上次只是巧合?
昏暗中,谢晴虹眉眼清浅。
他勾勾手指,小火人腾一下重新变回一朵火焰,韩耀魄恋恋不舍地看着谢晴虹收回青火。
他揉揉韩耀魄的耳朵尖。
“时候不早了,睡吧。”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