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许多年的致歉来临之际,三日月昼以为自己会怨毒的嗤笑:“那你下半辈子就在忏悔里度过吧”或者是高傲而冷漠的选择无视,但都没有,甚至有些发愣,脑海里一片被轰炸过的空白,好像这许多年来一星半点的委屈,愤懑和愠怒都如云烟一般轻飘飘的浮在半空里,没有重量,也没有真实感,原本幻想过许多次的场面被直愣愣浮现出来的的那一句话代替了:“你在澳洲过的好吗?”
“是,我很好。”
“什么时候回去?”
“不打算回去了,虽然学业没能完成是很可惜,我还是想留在家里照顾妈妈。”大谷千鹤子可以称得上有些人格上的缺陷,但她从小的梦想至今为止从没变过。自从大谷先生中止了给母女两人的汇款之后,大谷夫人只好自食其力,原本想回到电视台,但那时她已经快四十岁了,又不会别的活计,曾去广播电台做临时工,还遭到了中年上司冒犯的打量和骚扰,那时她毕生的心愿就是努力赚钱,让母亲重新过上惬意的生活,从始至终从未更改过。
三日月昼点了点头:“是吗。”顿了一下扭头往前走,没两步又折回来,终于重新找回了凌人的傲气和沉着的冷静,双手抄着口袋,没有含胸弓背的陋习,斜着肩膀和脑袋也端正漂亮:“你造成的伤害是切实的,不是对不起就能一笑而过的,我不想跟你计较不是我原谅你,是我不想和自己过不去。”一字一句缓慢又磨人:“迹部劝我别掺和大谷家的家事,但是有一点我还是要告诉你,不要试图和大谷先生博弈,那种华丽的复仇只出现在小说和电视剧里,你的学费生活费大部分都是由他来承担和支付的,等你强大到足以和他相抗衡的时候,估计他半截身子都埋进黄土里了。”阿联酋航空一趟往返四十万,租赁的公寓也好,留学的费用也好全是大谷先生在付账,这对于大谷家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可她的财政命脉捏在别人手里,大谷先生对大谷千鹤子这个女儿还有血缘上的情谊在,尽管后者早已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把“父亲”这两个字在字典上涂成了一片黑。面对大谷先生的咒骂和挥舞的拐杖,她只能如同撕心裂肺的野兽一样嘶吼着还击,但也只是让自己的嗓子沙哑,让对方气的面红耳赤罢了。
“三日月!”才半个多小时的功夫,柳生比吕士的白大褂上就溅上了一层血,连带掌心和脸颊上都是斑驳的铁锈味。她歪歪斜斜的肩膀恢复笔直,整装待发的战士一样疾步朝甬道尽头的男人走去,将大谷千鹤子晾在一旁,伸手摘下他的眼镜,捏着袖子用袖口把镜片上的血渍擦干净,重新带回他探过来的脑袋上:“怎么回事?”
“谢了——二十床的淋巴癌患者在闹自杀,送手术室了,竹财前辈在抢救。”单看柳生比吕士的衣裳,这么大量的出血肯定是割到动脉了,两节黏糊糊的指头指了指脖子:“扎了三刀。”
“你在场?”
“在给十九床安排穿刺。”怕鬼但对血却格外冷静:“我得去找忍足医生汇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