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雇佣兵依旧是雇佣兵。
艺术家是他新的雇主。
雇佣兵熟练地剖开丧尸的左胸腔,原本心脏的位置结了晶,腐烂的血肉包裹着晶莹的晶状体。
他在衣摆上擦去晶核的腐肉,丢给了一旁衣冠楚楚的艺术家手里。
艺术家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楼宇坍塌了一角,透过黄沙的阳光照亮了原本逼仄的角落。他将晶核重新擦拭了一番,才放到随行的工具箱中。
雇佣兵朝他翻了个白眼:“龟毛。”
“我只是追求生活质量,雇佣兵先生。”艺术家好脾气地笑笑,“与其丧尸化,我更想干干净净地死去。”
“难倒丧尸吃你的时候还要感谢你洗干净自己的肉吗?”
“或许呢,也说不定。”艺术家耸耸肩,嘴角依旧带着虚伪的、不变的微笑。
末日的水资源匮乏,只求温饱的雇佣兵并不理解他的雇主独一份的干净与浪漫:艺术家在他们抢来的面包车后车座养玫瑰,浪费了车里三分之一的水源。
他也不理解艺术家为什么不去安全区,不理解对方每天对着阳光品鉴晶核的举动,也不想听对方长篇大论的品鉴结果。
雇佣兵更喜欢搜刮枪械,末日前他就学会了保命和生存,末日来临他从其他雇佣兵的尸体上搜刮了刀和枪,再在对方尸变的时候一枪解决。
艺术家的玫瑰和他的枪放在一起,不伦不类,割裂成两个世界。
末日危机四伏。
丧尸在不知何时有了人的意识,会一同蹲伏人类。又一次寻找水源时,雇佣兵和艺术家雇佣兵到了丧尸的埋伏。
或许是人烟稀少的野外的原因,丧尸的数量并不多,但也耗费了雇佣兵许多枪弹,也分散的他的精力。
在解决完面前的丧尸后,雇佣兵回头,下意识地寻找艺术家的身影。
艺术家依旧嘴角带着笑,朝他可靠的雇佣兵挥了挥手,下一秒,原本趴在脚下的丧尸以扭曲但迅猛的速度扑向艺术家。
手中的子弹已经用尽,雇佣兵拿起最后一杆枪,他没记错的话,这一杆枪是放在艺术家玫瑰旁边的枪。
“怦。”
艳红的玫瑰从枪口喷出。
丧尸也扑倒了艺术家。
心脏停了一瞬。
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末日里没有人会干净体面地死亡,腥臭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乌云散了一些,阳光流淌在艳红的血河之中。
雇佣兵抽出了刀,这是雇佣兵第一次拿不稳自己的武器,如果艺术家丧尸化,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解决对方的力气。
还没等他靠近,原本扑倒艺术家的丧尸被掀到了一旁,艺术家晃了晃手上的刀,用手背擦了擦脸颊上不属于自己的血液。
“这不算翻车吧。”艺术家依旧是笑着的,但笑容细看有一丝的愧疚,“我原本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成了惊吓。”
见雇佣兵不吭声,艺术家犹豫片刻,张开手臂想去抱一抱雇佣兵了惊的雇佣兵,心虚道:“如果没有这次的丧尸潮,这将是一个完美的告白手段不是吗?”
雇佣兵推开了他,嫌弃地瞪他:“洗干净,臭。”
好吧。艺术家叹气,玩脱了。
希望下次的晶核戒指别出差错。
雇佣兵依旧是雇佣兵。
他们朝着太阳的方向再度起航,开膛手哼着歌,锉刀打磨的晶核已经有了戒指的雏形,被折射的阳光在雇佣兵的无名指留下一圈光环。
002
“哥哥,开饭啦。”
弟弟亲昵地摸了摸面前与他有着相似面容的丧尸,隔着嘴套与哥哥亲吻。
蜷缩在角落的人类惊恐地尖叫,他试图逃走,可房间被锁死,他的腿也被弟弟打断。
傻子也看出来,弟弟圈养了一个丧尸,而他是被捕猎的食物。
圈养丧尸。
弟弟不屑地嗤笑:“我只是在养我的哥哥而已。”
弟弟难以形容对哥哥的感情。
明明是双生子,凭什么他被抛弃,凭什么他是带来灾祸的魔鬼,而哥哥却享受着父母的宠爱,在阳光下长大。
他应该是恨的,弟弟重回到家族,一步一步地蚕食着哥哥的一切,包括他这个人。
他是恨哥哥的。
他确信。
他对哥哥的过度注视是为了模仿,模仿对方的一举一动,弟弟笑,镜子里是挂着相同笑容的哥哥。
哪怕在对方倒台,他也并没有像午夜阴暗潮湿的梦里一样,鲜血浸染白色的床铺,而是将哥哥囚禁在钢铁铸造的铁笼中。
他掐着哥哥的脸,对方眼里的仇恨成了他再一次活下去的养分,哥哥也是恨他的,他也离不开哥哥的恨。
哥哥不是一个好人,他弟弟也绝非善类。
双生子本为一体,弟弟能靠着恨步步为营地拉哥哥下台,哥哥也能靠着恨将弟弟变成离不开的魔鬼。
哥哥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在丧尸扑向弟弟的时候,挡在了对方面前。
“弟弟,这一次赢得是我。”
丧尸病毒顺着血液侵入脑补神经,哥哥的脸部不受控制地收缩、扭曲。他掐着弟弟的脖子,裂开嘴角笑。
“弟弟,没了我,你靠什么活?”
“不过是一个被抛弃的弃子,站在舞台上真的以为自己是主角了吗?你是为了我生,为了我站在这里,为了我依旧活在这个世上。”
哥哥松开了手,他的眼底爬满血丝,裂开的嘴角依旧带着笑,滑下的眼泪滴在那张与他相似的面容上。
“我不会轻易让你死,”被囚禁的人第一次主动走进囚笼,戴上了代表失去自由的锁链,“弟弟,我很想知道,没有了‘范本’,模仿者又该怎么活。”
丧尸化已经完成,弟弟缓缓地靠近囚笼,哥哥抬起头,猩红着眼睛,冲着人类露出了獠牙。
弟弟,我要你好好活着。
这是哥哥对弟弟最恶毒的诅咒。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