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眠很浅,有一点动静就会醒,本以为蓝昼下床去卫生间, 他闭眼等蓝昼回来,没想到不仅没等到蓝昼回来, 反而听见沙发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没过多久, 窗帘就被拉开了。
月光如流光般倾泻, 从傅声的角度看过去,以盛大的高楼为背景,银色的月亮悬挂在冰冷的天幕,所有的一切带上冰冷的美感,而月光下的蓝昼更像是从虚空中走来的一道不真实的幻影。
冰蓝色的头髮如同碎冰蓝玫瑰,镀着一层淡淡的银色月光,单薄的身形被月色拉出一道黑色的影子铺在地上。
如梦似幻,冰凉华丽。
可傅声却从他的背影里看到了形单影隻。
接着蓝昼发出了声音,坐在了地上。
他像是在和谁说话, 声音低低的。
傅声听不清蓝昼在说什么,但场面无疑是诡异的。午夜时分,月光滑过静谧的房间, 爱人一般的存在起身下床,在月亮里呢喃细语, 如同在和谁说话,时而停顿, 时而出声, 时而转头, 就好像他身边还有另一个人。
有一瞬间,傅声也惊住了, 搭在被子上的手无意识收紧,呼吸一滞,喉结滑动。
蓝昼在做什么?
在梦游?
不是。蓝昼刚刚打开了恆温箱,从里面拿了水,还在找什么东西,蓝昼一定是清醒的。
那么蓝昼现在是在做什么?
傅声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蓝昼的背影,去听他的声音,试图听清蓝昼在说什么。
可蓝昼的声音很小,只能捕捉到字词。
资格、喜欢、不准备。
什么资格?不准备喜欢谁?傅声企图从零散的词语里拚凑蓝昼原本的句意。
玩玩、会抽身。
是在说他们两个吗?只是玩玩的关系。会抽身,谁会抽身?或者说谁会先抽身,蓝昼自己吗?
傅声的心冷了下来。
检察官、怕他。
检察官?为什么会是检察官?蓝昼读法学专业,准备考研,是准备做检察官吗?
不是。傅声否定。蓝昼并不想考研,从那天拿快递就可以看出,
蓝昼对于考研是无奈的。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蓝昼是被逼的。所以那句怕他,是指家里的人?
还没等傅声彻底理解,只见蓝昼仰起脸,对着虚空说了声再见,然后朝他走过来。
傅声收起思绪,尽量把呼吸放的平稳。
他感觉到蓝昼在他的床边坐下,然后他听清楚了蓝昼今晚第一句完整的话。
“傅声,我不该接近你的。”
声音又轻又低,如同一阵风,转瞬即逝。
刚刚的话被串起,傅声如同窥见了秘密。
蓝昼不准备喜欢的是他,也从来没打算喜欢他,因为他们只是玩玩的关系,而先抽身的那个人不是蓝昼,而是他傅声。
傅声听着这个人的呼吸,一分一秒,从最初的一直深呼吸,到呼吸平缓有规律,傅声睁开眼睛缓缓从床上坐起。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冷漠吗?”
傅声黑发散乱,额前的碎发遮住他深不见底的眼眸,谁也看不到他眼里卷起的沉默风暴。他静静地看着趴在他床边之人的睡颜,安静、美好,带着淡淡的忧伤,如同受伤的鹿。
“蓝昼,我们到底谁比谁残忍?”
傅声声音低沉,带了几分讽意。
“说开始的你,说不想恋爱的也是你,我顺从你的要求,从没有提过半句喜欢。你不喜欢我过问你的私事,我不过问半句,跟你维持易碎的平衡,接受你所有的欲望和要求,如果只是玩玩,我未免也太上心了。”
月亮挂在深蓝的天幕,透过落地玻璃照进房间,把傅声的轮廓照的半明半暗,一半融入月色,一半融入夜色。
谁也看不清背光的一面,傅声脸上冷漠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