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在光下晃得发青,瘦弱得很,连胸膛的骨头都能看见。衣服的领子大剌剌的敞开,将身体横扑过来,抱住我的小腿,把汗与泪抹在我的裤脚上。
“求你不要这样对我。”他哭着向我发难。我抚摸他的发顶:“可是我已经对你很纵容了。”
“你不能得寸进尺。”我缓声说。
他的的确确给我写了许多诗,那些诗又酸又臭,我大多记不得。我以为他会比其他人有趣点,可是他……
有些无聊。
穷酸诗人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什么,抬头望着我:“这条疤是你的禁忌?”
我顿了顿,将手从他发顶一直顺到后颈:“我不想告诉你。”
他还是那么丑啊……那张脸干巴巴的,生满皱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我看着他的脸,我觉得久违的……
难过。
他说他有梦想,他曾有许多梦想,他活在幻象里将大把精神投入其中。他想写出许多诗,许多东西,将笔头磨得又粗又烂,最后连纸都买不起。不知道从哪捡来些包杂食的油皮纸,在地上磨了磨,借着尾指长的铅笔,给我写东西。
或许他不是写给我的,只是写给那个他看见的,想象而来的我。
他看向我的眼神太浓了,让人分不清那究竟是对我的欲望,还是……
他独自妄想的世界。
我和他认识以来没有做过一次。大多时候他偷偷看着我,在纸上抄抄写写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总是夹着烟等他将纸递给我。
他的字真的很丑。有次我问他:见到缪斯是什么感觉?
第一次,他看向我的眼里多了些深长的,沉静的东西。
“我不敢冒犯。”他将嗓子压得很低,细慢着回我,“只要看我一眼,我会觉得我的灵魂都在战栗。”
我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于是笑了笑,翻身将烟灰掸到床底。
“我会遇到我的缪斯吗?”我忽然这样问他。
很久以后,他说:“有些人一生都遇不到。”
“因为那样的人……”
“对你而言,早已不是人。”
“是你的乌托邦。”
那天我垂头看他,恍惚想起来许多。于是莫名的,我讲起我的过去。我甚至不知道我究竟是讲给谁听的。或许是他,也或许,我是在念给我自己。
我身上有一条很丑很长的红疤。
是我十岁那年,我妈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