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看见沈和的瞬间就差点掉眼泪,“哥你脸上怎么肿这么厉害,身上也有伤么?”
他翻出按嘱咐买的外伤药,语气有些愤恨,“是不是姓宁的又……”
“小飞。”沈和正冰敷着脸,打断了陈飞的话,“谢谢你帮我,但是不要说宁哥的坏话…是我的错。”
陈飞忍了忍,蔫嗒嗒地应了声好,拆开酒精棉帮沈和处理膝盖上的伤口。沈和其实并不想麻烦陈飞,但他的确力不从心,光是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下半身就已经疼到眼冒金星。
陈飞手脚麻利,沉默地挑出碎瓷片,裹伤上药,又稍稍给沈和处理了脸上没消的肿痕。他重重吐了口气,“……哥,你还有其他伤么?”
沈和的唇抿得发白,刚想说点什么,电话铃声响了,是经纪人。
沈和把电话接起来,对面人的语气彬彬有礼,是格外虚浮的温和,仿佛说出的话不是辛辣的嘲讽,“你肯接电话,看来是被宁迁赶出来了。”
沈和面色微沉,“不要一副和宁哥很熟的样子。”
那头的声音似乎在笑,“今晚小祁会作为特邀嘉宾出席比昂汀斯先生举办的慈善晚宴,宁迁一定会在。”
“……”沈和闭了下眼,“你这么好心?”
“小和,”苏际中的声音和缓温柔,“我是你的舅舅,对你和小祁是一样的。”
要不是沈和深知苏家人的秉性,说不定真会被表面的温和所迷惑。他咽下冷笑,“…好,我会听你安排。”
左右不过是给苏祁做垫脚石,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记事起就随母亲住在苏家,但从没被当成苏家人,只是一个工具罢了。
苏祁对娱乐圈心生憧憬,他就得放弃寒窗十余年的成绩陪着苏祁一块进圈;苏祁磨炼演技等好本子,他无缝进组供苏家人吸血;苏祁要树立清高自持的人设,他就得是那个上蹿下跳不安分的丑角。
……凭什么呢?
“哥?”陈飞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你没事吧?”
沈和回神,手里的电话已经挂断了,他稍稍缓和了神色,温和道:“没事,这几天给你放假,好好休息。”
他自己在泥潭里爬不出去也就罢了,不能吓着小孩。
陈飞脖子一拧,显然听到了刚刚的通话,“你要去那个晚宴是不是?我听说这种场合都要邀请函的,姓苏的不安好心,姓宁……宁先生把你弄成这个样子,哥你现在凑过去也讨不到好……别去了吧?”
“要去的。”沈和垂眼,“苏际中要体面,我是他手底下的艺人,他不会当众给我难堪。至于宁哥那里……”
他没有抬头,语气里带了点苦涩,“我知道自己不够识相,但这回不去,恐怕就没有下次了。”
陈飞不说话了,他沉默了足有一分钟,才跺了下脚,“我晚上一直开机,有事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
宁迁觉得有点奇怪。
他身上穿着叶蕴早早准备好的、和这人几乎同款的西服,和叶某人携手入场——这也就罢了,顶多是两个没女伴的可怜人相依为命。
但是这个带着笑迎上来,热情地要拥抱他的外国人是谁?
“宁,你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外国人的中文出乎意料地标准,对宁迁表现出极大的热情,“我对和宁家的合作更有信心了!”
这人壮得像一头熊,宁迁差点真让他抱上了,飞快地扯过一边的叶蕴挡枪。比昂汀斯倒也不挑,高高兴兴地拥抱了叶蕴,“叶,你和宁真是一对山盟海誓的好朋友!”
比昂汀斯力气不小,叶蕴感觉自己会被勒死,艰难地逃脱了那个过于热情的怀抱,扯出和某人同款的假笑,“比昂,你的成语还要继续努力啊。”
比昂汀斯显然有事要忙,招呼了两人几句就急匆匆走了。宁迁这时才悄咪咪问叶蕴,“宁家?”
叶蕴无奈地叹了口气,“宁少爷,你不会以为你卡里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宁迁表示:我不是编剧界唯一的真神么,那肯定是我卖版权赚的。
叶蕴微笑,无情地戳破了宁迁美好的想象,“你觉得不合适的演员,拍到大半也要换,磨合不好的导演说撤就撤——你赚那三瓜两枣全付了违约金了。”
哦。
宁迁木然问,“我不努力就要回家继承亿万家产?”那我有病啊天天搁这写剧本,根据这些天的经验,也不像是他的爱好,更像某种……束缚?
叶蕴塞了块小蛋糕给他,和蔼道:“你亲姐已经把亿万家产继承了,乖,想做什么做什么,就是别做梦了。”
略过各种没营养的互怼语录,宁迁理清了今天来这里的任务——那就是来这里。作为宁家唯一留在国内的嫡系,他只需要露个面,向合作对象表露态度就好。
所以宁迁直奔点心桌。
刚吃两口,又看见熟人了。啧,像个珠宝人形展柜。
宁迁慢吞吞地往嘴里送了一勺巴斯克。苏祁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完美笑容,浑身上下无一不精致,倒吸引了不少女客和之攀谈。
苏祁从善如流,逗得一位贵妇人咯咯直笑,当场下单了和他同款的胸针。
宁迁看懂了,这是被邀请过来当销售的呢。他无意再理会,兴致缺缺地把目光移向拍卖厅……还有半小时开场。
宁迁百无聊赖地指挥叶蕴帮他切小羊排,目光无意间在来往侍者中逡巡,忽然一凝。
……一个还勉强算是正经被邀请的,怎么另一个还混到侍应生队伍里了?
沈和也瞧见了他,但乖觉不少,没在众目睽睽之下凑过来给宁迁添堵。只是眼神过于炽热,让人怀疑他马上要成望夫石了。
叶蕴端着刚剃下来的一小碟羊肉,狐疑地看了一眼宁迁,“你看什么呢?”
宁迁大摇大摆地消受了叶某人的劳动成果,悠然道,“没什么,有点无聊而已。”
叶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神色阴沉下去,“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下贱东西。”
比昂这场晚宴的确是正经的慈善晚宴,对宁迁叶蕴他们而言是,像苏祁这种手握邀请函的“嘉宾”,在宴会上也算个人。
……至于随处可见的容颜姣好的侍者,未必是专职的侍者。内间有无数客房,足够发生许多场夹杂着情色钱权的风流韵事。
叶蕴偏心眼,即使知道是宁迁先把人扫地出门的,也十分看不上沈和这种无缝衔接的勾当。
平心而论,沈和长得很好看,且他如今好歹是个流量,在场的人对他眼熟的不少——有个盛装打扮的小姑娘盈盈走到他跟前,笑容甜美地开始搭话。
啧,年轻人玩得真花。
宁迁不知是没想到那一层还是不在乎,漫不经心地挪开视线,“小叶子,积点口德,这可是万千少女的偶像呢。”
叶蕴轻轻哼了一声,没计较宁迁那个“小叶子”的称呼,“这种档次的没一万也有八千,勾勾手的事。”
事实上,面对“这种档次”的,宁迁都不需要勾手。
沈和绷着神经应付完追星少女,刚好瞧见宁迁淡淡地挪开视线,心下慌张。
他不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孩童,呆了这么一会已经发现苏际中包藏的祸心:他哪里是混做侍者,分明成了大家都默认的鸭子!
只是运气算得上好,这回碰见的是纯粹追星的粉丝。他只怕宁迁误会,以为他是个只要有好处就能人尽可夫的下贱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