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雨,房间。
时钟滴答。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哔。
“您所……”
哔。
拨出最后一次,听过无数遍的彩铃前奏响起。
但很短暂。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rry!thenuberyoudialediutofservice……”
手机被置在床头斗柜上,屏保显示出两个男生的合照,一a一o,其中的oga笑得很甜。
“小肃,开门好吗?”这时门外传进笃笃声,不过雨点敲窗,远处的人声显得朦胧而模糊,“你都几天没吃饭了,不饿?我叫杨妈给你送进来……”
“小肃,你开开门。”
由于房内一直没有动静,门外的声音最终悻悻地消失了。
蒋肃仪侧卧在床,衣着打扮明显是几天之前的,泡过雨水非自然风干的气味还留在上面。他看向窗外雨幕,但目光仿佛切断了和外界的所有联系,什么也装不进眼睛里。
心如死灰之际,他凭空听见一道声音:
“干嘛愁眉苦脸的,我不是回到你身边了吗?”
屏保照片上的oga正笑盈盈趴在床头对他说。
“……”
门反锁着。没有钥匙根本无法从外部打开。眼前影像只是幻觉罢了,证明就是方才不曾有过任何开锁之声。
斗柜上多了份晚餐,土豆烤制的馨香扑鼻而来,oga见他不为所动,又轻声笑语催促道:“快起来了,容哥只让我端给你吃,你不会还想我一勺勺喂你吧?”
他眼底先是跃起一抹极微小的光。不过很快又重归黯淡。
没等他屏蔽掉幻觉干扰,oga先一步伸手碰了碰他嘴唇,给长久僵冷的身体带来点点温热:“你嘴唇好干啊,多久没喝水啦?”
“……”他的眼眸无声颤动一下,随后偏向一边。
这是个回避的姿势。
“这样可不行,”oga仿佛看不见他的抗拒,甚至为了和他对视,把头倒下来枕在手臂上:“变难看我就不喜欢你啰……”
他的嘴唇、乃至脸颊,都被oga自顾自摩挲着;那弯弯的眼睫,清爽的雨水气息,足以哄睡猛兽的软声,都在无孔不入地捂暖他的僵冷。
是假的。蒋肃仪想。
“——骗你的,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oga小声说道,随后,翘动的睫毛和呼吸凑近至咫尺之间,非常、非常轻柔地吻在他唇角上。
“我最爱最喜欢你了。”
纵使一触即离,无比温热的触感仍旧带给他真实。
——太真实了。
以至于身体本能叫嚣着冲破理智,他转回目光,沙哑着发出今天的第一道声音:“……真的…吗……”
他好像还笑了一下,发自内心的,只是大概有些虚弱无力,不太能感染人。
oga甜甜笑了:“真的真的。”之后便轻飘飘站起身,“……现在我要去给你倒杯水啦。等一下我哦。”
“别走——”
啪!手机被扫下柜台,小狗挂坠跟着在地板上弹触几下。
oga因为惯性跌向床铺,用手撑了一下才没倒,仰头撞见他仓惶挽留神色,表情略微茫然。
气氛一时无声。蒋肃仪屏住呼吸,托着oga面颊徐徐接近,接触嘴唇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颤抖。
怀中乍然一空,透明身体在他面前破碎成万千星沙,随风扑面而来,冰冷得令人绝望。
蒋肃仪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直到星沙散尽,才想起用手遮挡接下来的强光。
然而已经迟了。
耀目光芒从正对的窗口直射而进,时间齿轮逆向扭转,画面又来到那个阴冷雨夜——一切的最开始。
梦过无数遍的梦境又一次开始重复。
……
只是这次好像多了些新的画面。
“……蒋肃仪,”睡梦中的许瑞言并不安稳,噙着未干的眼泪说梦话:“我错了……”
你哪里错了?
蒋肃仪想。
村子的夜晚被雪映亮,透进阁楼的光昏暗微蓝,蒋肃仪就在光线中站着,虚无缥缈的身形构不成实体,背后是窗,面前是一张床和两个人。
——一个是许瑞言,另一个是他自己。
那晚的自己坐在床沿,注视着无法睡熟的许瑞言,也同样注视着后者从毯下裸露出的青紫痕迹。经过夜色的加持,许瑞言柔白大腿上的种种痕迹更加惹人怜惜。
随后,他看见自己冷冷地为许瑞言加了床棉被,把那某些时刻被抓拽出来的痕迹盖上了。
因为动作轻柔,许瑞言居然不再有醒来迹象。
在很多时候,蒋肃仪都只敢默默做这些事;就像坐在檐下的雪天清早,他不敢让许瑞言看见眼底的血丝,怕被抓住爱意未消的证明。
他也总是会被矛盾的声音扯成两半。
一半声音在说:只不过掉几颗眼泪而已,这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