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自有恶人磨。
恨饮鸠毒的陆东羿和姚简低头不见抬头见,她在公司里要好的同事不超过五个,多数时候形影相吊如同沉静的秦淮河,除却偶尔因工作而心烦,再无波澜,穿着款式大同小异,与她身材相比略显枯燥的套装。
他忽而成长为工作狂,凡事亲力亲为,以至于活动策划这类用不着他御驾亲征的工作都要大驾莅临,在某环保主题经济论坛的活动现场陆东羿站在人潮中央,故意和站在候场区挂着胸牌的姚简擦肩而过刻意说了声:“呦,你也在啊。”
姚简冲他礼貌性地点点头,惜字如金地同他说是呀,麻烦您借过下。
在公司姚简从来都和他客客气气,凡事都要将“您”字挂在嘴边,严格保持上下级制度的封建遗风,说罢就迎面离去接应另一位迟到的发言嘉宾。
忽略是情趣的另一种表达方式,要么俗话说久别胜新婚,但忽略的前提是双方有个约定俗成的默契,姚简给他留下个模棱两可的“下次”令陆东羿等了又等,耐心逐渐消磨。
又碰了一鼻子灰,自讨没趣,至此才颇感厌倦。他没见过姚简这样的姑娘,但见过和她近似的。绑着一丝不苟的发型,撅着嘴巴一眼看上去倔犟得骇人。
嘘寒问暖在人家身上不管用,刻意冷淡对人家来说更是无趣无聊,把这样的姑娘泡开揉开得靠一个“等”,等到时候了她就如狼似虎地扑过来拿你发泄多年性压抑了。
约莫他和姚简的相遇是得天独厚的巧合,正撞上姚简压抑到极致,全爆发在他身上,爆发就像流星砸向地面,一次够了,下次流星落地再等个百八十年吧!
淅淅沥沥的小雨把会展中心外沟沟坎坎的路口淹成一窝又一窝的水坑,陆东羿撑着伞在会展中心门外抽烟,打火机火光被雨滴淋湿又亮起:“操!”陆东羿骂了句脏话,始终没能点燃烟头。
他算不上有多不屈不挠,准备转身回会场,才踏上台阶,耳边电流声无端响起,窸窸窣窣地像有小虫钻进他耳眼,陆东羿皱着眉头,眼球无意识地乱转缓解耳眼里的灼烧,却看到远处荒废的交通岗亭旁有道熟悉的身影。
交通岗亭以往会支出个小棚卖老掉牙过了期的报纸杂志,阴影体积也随着交通岗亭的扩张而被拉长,雨渍浸湿了她长裙的一角,仅凭背影陆东羿认出了姚简。
但姚简对面那位,陆东羿揉揉眼睛极力想看清他在雨中影影绰绰的模样,却只看清了他那双从眼尾红到眼底的双眸,正细腻地端详着姚简,像是在用眼神爱抚她。
眸底闪着黯淡的光彩,如同小孩儿手里任意揉捏的玻璃珠,几乎能看见他眼中深深浅浅的瑕疵和裂痕。
姚简撑着红色雨伞,举过头顶,微微向他倾斜,一旦他有所注意便把雨伞收回,留他在伞外淋雨。
此情此景下雨伞与交通岗亭共同扯开的阴影将他们严严实实地罩住,这对男女仿佛是披着凝固了的血浆,在血浆下窃窃私语,满嘴都是甜腥。
两个人开始撕扯,姚简要走,对面阻拦。
陆东羿胸口咯噔打鼓似的,英雄救美私心先行,不时已撑着那把骨节硬挺的黑伞插进二人中间,只想把他们俩分开了事,姚简年纪与他相近,连身体都樱桃芭蕉般熟,有前男友也是自然。
“你来干嘛?”姚简罕见地没有叫他“您”。
“我还能来干嘛,来接你回去,会场里那么忙你玩忽职守工资还要不要了,”明眼人都看得出陆东羿是在打趣,他态度亲昵,推着姚简就要走,走了几步才扭脸像才注意到姚简对面愣在原地的男人:“方才没注意,这位是?”
“这是我弟,我亲弟,”她咬字很重:“姚述。”
原来是她弟弟,陆东羿悬在嗓子眼儿的心这才缓缓下落。
“哪个述?”
“叙述的述。”姚述外套下单薄的衬衫已被浸湿,他面向陆东羿伸出手。
“你好,你是我姐公司的同事?”
陆东羿眉眼风流本想顺着话茬回答:“是,要不然也不能这么快就来多管闲事。”可一个“是”字才脱口而出就被姚简瓮声打断,她自然而然地接道。
“他是我男朋友。”
闻言陆东羿不可思议地望着姚简,没能分清她眼底是不是有同样的猩红,恰巧忽略了姚述寒风中微不可闻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