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一直在朝她招手。
俞时安大致能够看清她的面容,却一时想不起她是谁,仔细数了一遍人际关系里较为年轻的脸庞,还是决定走近辨认一下。
竟是方舒雅。
她还是带着一种蓬勃的生气,只是身上多了许多名牌与奢品的加持,显出几分刻意的成熟。
“老师,真没想到这么巧,会在这里见到你。”
上一次见她还是在学校,她喊自己姐姐。如今又是偶遇,不过少了蓄意而为,昵称便变成了规矩的老师。
方舒雅只要留意新闻,就不会不知道俞时安现在是什么身份。
和她打招呼并没有别的闲话可说,不过是想要再次混个脸熟。
于是她道,“后来在学校里我也见过您几次,没敢打扰。”
“怎么会呢?”俞时安对她的礼貌回以客气,“你如果和我打招呼的话,我一定会理会的。”
她今天走到自己的面前的这个举止已经很好地印证了她的说辞。
方舒雅便生出几分好感,心中松懈,询问她是否是和郑泠鸣过来观展。
“不是。”
俞时安并未多说,见方舒雅仍想在这点上继续发问,不着痕迹地移开话题。
“你呢?你一个人来的吗?”
小姑娘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落下来,像因为突发天气,明明还绿意盎然的叶子,忽地生生飘坠。
但那只是俞时安的感觉,方舒雅自认为自己藏得很好。
不等她说出自己的伴侣,不远处就有一位男人走过来,揽住了她的肩膀。
他看上去年纪不大,但与方舒雅这样二十出头的女孩子站在一起,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大概也是沾点什么关系,他初次见面便和俞时安熟稔地打招呼。
吓得方舒雅以为他们认识,暗处扯住他的衣服,恳求他别再透露更多。
男人难得能碰上俞时安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拿和她之间的那点事情出来说。
他侃侃而谈,俞时安冷淡地回着。
她很想脱身,却被方舒雅的眼神拖住。
女孩似是不太想让自己知道些什么,却也不想和眼前的男人独处,于是流露出矛盾又纠结的痛苦模样。
俞时安不禁想起第一次与她见面时,她坐在温淮佑对面一起共进晚餐的模样。
这个圈子又不大,刻意去藏也藏不住事情。
男人们在背地里叫方舒雅小玫瑰,或许是出于对她容貌的点评。而女人们这样称呼她,却有很多情绪。
其中一种,叫羡慕。
她那时候跟在温淮佑身边,像找到温室的植物,什么温度和天气都影响不了她分毫,可以放任自己的天真蔓延下去。
于是延伸出来的枝叶与骨朵自然是鲜嫩又纯洁的。
花朵最害怕的就是过季,而比过季更可怕的则是在最好的花季被人采摘。
这意味着原本便不漫长的生命被缩短。
温淮佑显然不会在乎这朵花是否会开第二次,甚至被她根茎上的刺扎到一下就要收回仁慈的双手。
俞时安的视线垂落,看着面前这只搭在方舒雅肩膀上的,时不时就会摩挲一下她赤裸肩头的手,不由得轻轻捏了捏手提包的手柄。
他们都说,一个女人选对男人很重要。
可俞时安认为,做对选择才很重要。
这句话适用于人生,并不限于挑选伴侣。
方舒雅好不容易抽到一张好牌,却轻而易举地抛了出去。她不知道这个局的规则,以为放手还可以回收,想抛砖引玉却弄巧成拙,像只不聪明的鹦鹉被耍得团团转。
可即便如此,俞时安也无心去做她成长路上的贵人。
毕竟,她并不是自己的学生。
想到这里,她低了下头,掩盖自己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