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
恺撒这两年来见到的楚子航面部表情,加起来也没有刚刚这几分钟的要多。
楚子航显然是陷入了回忆里,对他的举动充耳不闻,恐怕就算恺撒现在掏出来狄克推多对准他的脸都不会有什么反应。
男人时而绷紧脸上的肌肉,时而放松下来,时而愤怒地瞪大双眼,时而又露出微不可察的微笑,最可怕的是现在楚子航又开始笑了!那比刚才更明显的笑容简直是瘆人,恺撒忍了又忍才没照着那张脸狠狠给出一拳,以阻止这个笑容继续干扰他的理智正常运转。
果然还是面瘫脸更适合楚子航,这样的状态还是给敌人看吧,更有杀伤力一些,给队友看那就是痛击队友了,真希望这辈子都不用和这种状态下的楚子航组队。
也不知道自己陷入思考了多久,回过神来的时候身前的高大男人已经没了踪影。也对,楚子航这里应该并没有恺撒想要知道的,更多关于路明非和那个组织的情报,那些千篇一律的高中生爱情故事,他听了也会皱眉说:“就这?”的吧。
虽然楚子航觉得这种平凡的感情生活也挺好的。
点开手机,是路明非给他报平安的短信,受伤还没忘记自己嘱咐的事情,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两个人在网络上的交流,通常都是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自己的事情,双方的生活差得远,又各自有需要保守的秘密,默契地不会问太多。
他忙着赶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复,这时候终于有时间给路明非回消息。
“什么时候回来?”一行字打出又删掉,路明非看了会不会不管伤势就跑回来了?
“我这边任务也很顺利,你好好检查,回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端着手机思考了半天,楚子航把后面几个字改成“来我房间”然后点击发送。
没过几天路明非就神出鬼没般出现在了他宿舍的门口,穿着运动服戴着鸭舌帽,不像是去养伤回来,倒像是出去旅游了一遭似的。
见自己还没敲门楚子航就已经打开了房门,路明非的圆眼睛瞪得更圆了,一时间站在门口不知道做什么。楚子航紧张的等了他半天,现在也是松了一口气,还被他这副样子逗乐了,伸手拉他进屋。
刚被“交换”到这所学校,就被派去执行任务,还住进了离宿舍相当远的诺顿馆,这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两个人在一间学校里,相处的机会却不多,现在总算是有机会独处,自从受到路明非到校门口了的消息开始,楚子航的心脏就不受控制地跳得厉害。
“吃饭了吗?”结果还是以相当中式的问候开场,怎么又变回那个初次见面的高中生了呢,楚子航暗自发笑。
路明非点头,说回来路上吃过了。
把天聊死果然只需要一句话,两个人默默对视了半晌,还是路明非主动凑过来,吻了吻楚子航忽闪着的睫毛。路明非对他的眼睛一向情有独钟,说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最深的印象就是漂亮的眼睛和浓密的长睫毛,在床上也会盯着他的睫毛发呆,半天才说数不过来怎么办。
男人退开半步的距离,垂下头绞着手指,终于下定决心般开口道:“我有事情要坦白。”
已经不是高中时期对世事一无所知的单纯少年,让他这样犹豫不决的也不会是什么小事。楚子航点点头,拉着路明非在沙发上坐下。
真要开口,路明非还是犹豫了,视线乱晃,好几次瞟向门口的方向,似乎随时准备着要逃走,可是楚子航紧握着他的手,即使如坐针毡,还是只能留在原地。
“之前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是我一时脑热,对不起。”
先抛出来一个并不要紧的事情试探,这是楚子航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想法,这件事情人尽皆知,算不得什么坦白,所以接下来要讲的才是重头戏,但如果他的回应不能让路明非满意,对方很可能就这样糊弄过去,把真正要说的事情咽进肚子里。
“不用向我道歉,如果不是正好在那个时机……况且就算你不说,苏茜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她也早晚会看出来。是因为我总觉得没必要,才没来得及在之前就跟她解释清楚,说对不起,只是我对不起她而已。”
难得说了这么长一段话,楚子航长出了一口气,身前的男人向着茶几上倾身,给他端了杯水过来。一边喝水楚子航一边打量爱人的神情,似乎是比较放松,这场对话还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我,对不起师兄,我,我不是故意——”猛地停下话头后路明非拧紧了眉毛,视线集中在两个人交握在沙发上的手掌,几次深呼吸后终于继续道:“我做了不忠的事情。”
语无伦次的道歉和辩解的话只开了个头就被停下,只剩下赤裸裸的坦白。路明非说完头垂得更低,失了魂一样脑袋几乎要落到膝盖上,不再补充什么话给自己辩白或找补,只是静静等待着审判官基于事实的判决。
如果他没有低下头,就能看见楚子航听了这句话之后,握着水杯的手猛地收紧,在晃动的杯中水溅到他手上时才如梦初醒一般放松了手。
当然了,楚子航茫然地想,和他苦行僧般的生活不同,他的爱人其实是个欲望很旺盛的人,应该说大部分混血种应该都是此类吧,他这样无欲无求的——至少表面上无欲无求的反而不多,再加上和他相仿的年龄作为限制,更是凤毛麟角了。
少年人的恋爱姑且可以柏拉图式,纯洁到可以无视身体的需求,只是灵魂的相贴。但成年人如果在身体方面不那么合拍,说不影响到关系是不可能的。
混血种即使乱搞也不会得什么病,这是他们优秀的身体素质使然,如果路明非找了什么和他身体合拍的人来发泄欲望,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组织”里压抑的生活和无休止的高压力工作,使得他总得找到什么地方作为情绪的发泄口。
他应该理解,不应该介意,不然那些压抑的欲望叫路明非通过杀人去发泄吗?
但是他说不出口,“没关系”这三个字哽在他的喉咙,根本不可能说得出口。
心中翻涌起无言的恨意,对那个,或者那些他不清楚身份的对象,这太蠢了,可是感情的事情,谁又能继续由理智脑掌控全局呢?
“发生了什么”
为了惩罚自己的失态和那些恶劣的犯罪想法,他故意这么问,问自己根本不想知道的事情。
低垂的黑脑袋动了动,楚子航恍然发觉自己握着路明非的那只手同样攥得死紧,几乎要把对方的手骨捏断,忙不迭地松开了手。
“就只有一次,我那天就想给你发消息告诉你来着”抬起那只被楚子航捏了半天的手,上面已经清晰可见五指的紫色印记,路明非却不在意地继续解释。“可是我不敢,我怕说了之后你就不肯见我了,你会觉得我恶心,下贱。”
“一次?”重复的话语里尾音上扬变成了问句。
男人和他视线相接,神色笃定的点头:“如果还有第二次,我怎么还能有脸来见你呢?”话音未落就面露尴尬,补充道“我我我,我不是说只有一次我还有脸来见你,一次也不行,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他越说越小声,最后脱离了和楚子航的视线接触,又垂下了眼帘。
是啊,楚子航苦笑,放纵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每个站上赌桌的人都觉得自己可以“小赌怡情”,最后呢?还不是倾家荡产输得彻底。
这应该是他抽身而退最好的时点,对感情他没有太高的要求,但有不能动摇的底线。
楚子航曾经纠结了很久,自己对路明非到底是责任感作祟,还是真的爱情。想要保护路明非,这是责任感吗?这二者之间分界线太模糊了,唯一可以比较的,就是爱情会带来占有欲这件事吧。
所以如果不是因为爱,他就不会如此心痛了,更不会想着就这样吧,而明知前路是悬崖依然不肯回头。
“所以你这么久了都不来缠我,是因为这些日子有人帮你排解寂寞了?”
“没!没没没没没没有!”路明非结巴了似的连说了几个没字,“我再也没和他…那个啥,更别说来了学院之后。”
“哦”楚子航摆出了然的表情,“原来只有一个人啊。”
“当当当当然!”路明非急得要哭了,“只有一次当然是一个人,我怎么可能去参加那种多人的游戏啊,你别把我想成是那种烂人。”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更喜欢‘那个人’一点,想和我分手吗?”
路明非狂摇头,讷讷地讲还是想要和师兄在一起。
“那你能保证之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对于这这一针见血的问题,路明非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摇头。“保证……不了。”
说他诚实吧,犯错后承认难道不应该是最基本的事情吗,说他真诚吧,居然说出来以后可能再犯这种浑话,难听点说是不要脸的级别了。
既不拼命道歉求得原谅,也不做出之后的保证,这是真的坦荡地把所有选择全放在楚子航一个人身上了,若非路明非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甚至不少三观是在楚子航的帮助下逐渐建立并完善的,品性性情没人比楚子航更清楚,他大概会觉得这个人是个自己都放弃了自己的、无可挽回的烂人吧。
“好”,他轻声说,“我不怪你,如果什么时候你变心了想要和我分开,也像今天一样和我坦白了就好。”
路明非神情复杂地盯着他的侧脸看,听了这样的话表情却不见放松。
他说:“师兄你难道不生我的气吗?哪怕你骂我呢。”
“为什么要骂你?”隐约有些不耐烦,但楚子航的语气还是一如往常。
一只手抚着自己留着楚子航指痕的手,男人视线有些飘忽,似乎想到了过往的什么事情。
“可能是我太贪心了吧,师兄对我比对别人都要好,我真的很开心,但我总是想着,可能还能见到师兄更多不为人知的部分,那些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见到的,比如生气的时候。我不是故意做这种事只为了惹火你,但我还想见到你生气的样子,不然我会觉得——”再看一眼楚子航面无表情的脸,路明非破釜沉舟说了最后半句话“觉得你并没那么在乎我,我和其他人…也没太大区别。”
觉察到楚子航周身气压低了下来,他又凑上前,用几乎谄媚或是撒娇的语气道:“生气的话你就骂我好了,打我也好,你不需要忍着,也不需要维持形象什么的,在我面前你不用那么勉强自己。”
“我不是勉强我自己,也并不想骂你。”
脱口而出的话语带着几分冷意,楚子航觉得心脏处莫名的躁动不安。
“为什么啊?”偏偏路明非还像条狗一样追着不放,问个没完。
“如果你想要那种喜欢吃醋,无论大事小事都会揪着你吵个没完的爱人,你不应该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