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女孩穿着的礼服不比高圻的一件普通t恤更贵,方才也是翻白眼小队里的一员,但坐在钢琴前,就仿佛是另外一个人。
高圻紧紧盯着她,眼神里都是羡慕,嘴里却念念有词:“姿态还是不够放松,弹得太紧了,教练的训话肯定又忘了。”
姜玟桐从来没有见过高圻这样专注的时刻,她于是轻声问道:“你有多久没上过台了?”
“很久都没有上过了。”高圻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清了清嗓子,又道,“我才不稀罕,我比她们弹得好一千倍一万倍。”
年轻女孩们每一人都分到了一首曲子,一开始高圻还轻轻地跟打着拍子,到最后,就只剩下了沉默。
中场休息时,姜玟桐说要去洗手间,瞬间就不见了人影。高圻独坐了一会,便不由自主地逛到了后台。
这里是她待了几个月的地方,通往后台的路甚至比回学校的路更加让她铭记于心。
她热爱着音乐,同时也不愿意承认,即便遭遇了不公,其实也热爱着这里的一切。
然而在她魂牵梦萦无数日的后台入口,却站着一个人。
姜玟桐站在那里,背后是舞台倾泻过来的银色光晕,身前是比她还要高的女孩。
其他的人看好戏一般,远远地站在一边。
姜玟桐掷地有声地开口:“你们每一个人做了什么事,我都清楚。你,乐团明令禁止在外接私活,你去酒吧弹了多少场,需要我帮你列出来吗?还有你,乐团布置的创作课题,你找了多少个枪手才拼凑出来?每一个人……我告诉你们,每个人,谁也逃不过。”
女孩们大惊,似是都不清楚彼此的真面目,看向对方的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
“你有什么证据?”高挑女孩问。
“能查到自然是有证据。你们觉得高圻不行,可你们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刚才听了你们的演奏,你们都是有前途的女孩,但如果你们再对高圻无法无天,这些事就不只是讲给你们听了,记住我的话。”
姜玟桐说完这一通话,扶住默默在一旁的高圻,大步走了出去。
时间已至傍晚,晚霞将高圻的脸照得红彤彤的,那些闪着光的地方,不知是她的眼影,还是她的泪痕。
她像乖巧的小猫一样跟在姜玟桐身后,直到两个人走到宁阳大学门口,才大喇喇笑道:“桐桐姐,真是拿你没办法,你哪里找来的这些八卦。”
“这你就别管啦。”姜玟桐拉着她走进校门,“带你去一个地方,时间正好。”
宁阳大学早已换了模样,曾经的食堂,曾经的宿舍楼,曾经的超市、邮局,如今只存在于朋友圈的回忆文章里。
姜玟桐不知道带高圻来这里,有多大原因是为了陪她散心,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操场上。
这是宁阳大学的主操场,操场上有高高的瞭望台,和十年前一模一样。两个人搀扶着爬了上去。
这是高圻头一次觉得姜玟桐不是一个软弱的女人。
“桐桐姐,我第一次在方墅见你的时候,对你很不礼貌。对不起。”高圻呐呐道。
“没事,我后来也抢走了你的哥哥啊。”
高圻笑了声,又说道:“自从妈妈去世后,你是唯一一个愿意为我出头的大人,我哥不算。”
“你要愿意,我可以一直当你姐姐呀。”
“不……”高圻抬起头来,“我想让你当我的嫂子。”
女孩的脸上有蜗牛爬过一样的斑驳痕迹,妆花得不成样子,但她还是尽力露出一个笑颜来:“你在家里躺了这么久,这肯定不是你自己查的,是程跖哥,对不对?”
“嗯……程跖就是这样,他帮人忙从来也不说。”
“是啊。”高圻面对着霞光万丈,轻轻叹了口气,“他的确帮了我家很多忙。你还不知道吧,丛姨当年被他送去了慕尼黑,现在还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
“大概猜到了,那样的境地,还有谁能帮容姐呢。”
“是啊……那样的境地。”高圻声音低了下来,“你病休这几天,程跖哥还带我见了一个人。”
“嗯?”
“你肯定在夜里见过一张照片,那个未成年的小女孩。”高圻眼神变得温柔起来,“我偷偷见了她一面,当然,她不认得我。”
姜玟桐没有继续问下去,但从她的表情看来,这大概是一场不错的偶遇。
“哎呀,不扯这些了。”高圻站了起来,“你不会就是带我来看夕阳的吧,好老土哦。”
“当然不是,跟我来。”
“虽然程跖哥很好,但我还是想让你当我的嫂子。”高圻沉默了很久,又说道。
“傻孩子,我们永远是一家人。”姜玟桐笑道,带着高圻走进了图书馆。
晚霞已经褪去,黑夜成了这颠倒世界的唯一主角,可图书馆里亮如白昼。
快到期末了,自习区坐满了温书的学生,有一双一对的情侣,也有像她和萧樾一样,遥坐在大桌两端的同伴。十年了,学校旧貌换新颜,唯有图书馆的陈设竟然没太大变化。
姜玟桐在从前落脚的附近,轻轻打开了一格上了锁的储物柜,抽屉还是铁皮盒的样式,盒盖上有些斑驳的锈痕。
“灰好大。”姜玟桐又从中抱出一个小铁盒,“这些是20岁姜玟桐的全部忧愁了。希望对你有帮助。”
“给我看?”
“是啊。我妈妈去世早,爸爸不要我和弟弟,小时候也被好多人欺负过。那时候觉得痛苦的事,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姜玟桐轻声道,“如果你也有难以排解的忧愁,也试着给自己写写信。还有,夜里饿了……不如早一点睡呢?”
不知是因为这些信,还是那一句早一点睡,高圻抱着一个小小的铁皮盒,终于在图书馆里哭成了一个泪人。
图书馆管理员接过姜玟桐的校友卡,笑道:“这小姑娘,怎么哭成这样?姜玟桐是吧?你要取走盒子是吧?”
刚划下校友卡,管理员又咦了一声。
“姜……玟桐,你还有来自于十年前的一件礼物,不,是一封信。第一次见到呢。”
姜玟桐也有些吃惊:“怎么会?”
“是啊。”管理员在档案架前翻翻找找,找到了一个发黄的信封,“我干了30年管理员,第一次发现有这种事。年轻人真有意思,让我看看啊,寄信人……萧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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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00+ 够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