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章书打开看了看,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怎么了?”
“渝南国军队已经突破边关,马上就要打到这里来了。”
“那我们赶快逃走吧,”谢真摘下士兵腰间的佩刀,又从他身上摸了几两碎银和一个火折子,还有一些干粮,又把他身上的棉衣脱了下了,总之把能拿的全部都拿了。
“等雪停了再走,”谢章书看着从士兵身上找出来的一张地图,“雪这么大,渝南军队不会这么快打过来的。”
“好,听你的。”
谢真抽出刀,站起身在空中挥舞了几下:“这把兵器还算趁手,路上就算是遇到那些盗贼也不怕。”
谢章书站起身,看着谢真手中的刀若有所思:“你好像很喜欢舞弄刀剑。”
“那是当然,我已经成年了,可以去参军了,等我在战场建功立业,一定接你和我一起过好日子。”
谢章书被谢真的话逗笑:“你可知战场是什么地方?在战场上一不小心就会没命,你一点功夫都没有,如何建功立业。”
谢真被谢章书的话噎住,显然他自己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你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我有个叔叔,在黄裕关奉河观修行,我们可以去投奔他。”
“好啊,他会功夫吗?”
“会。”
“那可太好了,到时候让他教我些功夫,我就上战场杀敌。”
谢章书没有说话,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书问。
谢真笑笑:“我当然不会,不过我见别人骑过,应该不难吧。”
说着他便翻身上马,动作利落潇洒。
马儿受惊长鸣一声,前蹄抬起,谢真拉紧缰绳,双腿夹紧马腹,这才没从马背上掉下来。
待马儿前蹄落地,谢真轻轻抚摸马鬃,安抚马儿的情绪:“乖一点,带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到时候给你找最好的粮草吃。”
马儿就像是听懂了谢真的话一般,不再乱动,谢真朝谢章书伸出手:“来,上来。”
谢章书没有犹豫,握住谢真的手,谢真用力,便将他拽上马背,让谢章书坐在他的身前。
“抓紧我。”谢真说了一句,便带着谢章书策马离开。
雪地难行,且冬天天黑的早,两人行走一月才刚出田家庄所在地界,离黄裕关尚有千里距离。
好在春分已过,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而且越南下天气越暖和,晚上不再难挨,只是雨林连绵,蛇虫鼠蚁多了起来。
谢真晚上休息时就被一只不知什么名字的虫子咬了手臂,青紫了一大块,肿的老高,手臂麻的连东西都拿不起来。
因为实在是没有办法骑马,两人就在溪边的一处大石头上休息。
夜晚,月弯如钩,繁星满天。
谢章书和谢真两人坐在篝火旁,谢章书手上拿了一把匕首,在火上烧了烧:“你忍着点。”
谢真口中咬着一块布,点了点头。
因为无法及时医治,谢真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开始化脓,谢章书只好用匕首帮他把手臂上腐烂的坏肉割掉。
谢章书揪住一快破开的烂肉,刀子迅速切下,谢真口中咬着毛巾,痛的闷哼一声。
谢章书同样也是额头冷汗直冒,割谢真的肉比割他自己的肉还疼。
深红色的血从皮肉里流出来,谢章书连忙从衣角撕下一块布条给他包上。
“可惜我并不识得南方的草药,看来我们得尽快走出雨林,找个人为你解毒。”
谢章书神情凝重,谢真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谢章书抬头,一脸不解的看他:“你笑什么?”
“先生关心我,我开心。”
谢章书无语的看了谢真一眼,起身拿出水壶烧水。
谢真看着自己的手臂,想起刚刚谢章书关心自己的话,不由得低头一笑。
谢章书打开水把水壶放在篝火上正准备烧水。忽然密林周围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不大,但谢真很快就捕捉到了一场。
他连忙抓住谢章书的手臂警惕的看向周围,听着那异常的声音。
谢章书自然也发现了周围的异常,亦是紧张的盯着周围。
“发现什么了?”他低声问。
谢真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两人便不说话,静默的听着。
不一会儿,那阵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那声音离得更近,谢真一下子就听出来是人走路的声音。
他神情一顿,随后立即一脚踢掉篝火,将亮着的火柴踢到旁边的溪水中,拿起地上的包袱拉着谢章书的手就向前跑。
他本以为自己的动作已经够快,谁知刚跑出去没几步就听到前方的草丛中也传来一阵动静。
“不好,我们被包围了。”
谢真说完,就看到前面草丛中顿时窜出几名大汉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一路上谢章书和谢真都十分警惕,倒也没有遇到过什么土匪,却没想到临近黄裕关了,竟然在雨林中遇到了盗贼。
谢真抽出腰间配刀,明晃晃的刀刃在阳光下泛着白光,而那些彪形大汉的手中也拿着长刀。而且他们明显还有别的帮手。
如果是硬拼的话,两人自然会吃亏。
谢真将谢章书护在身后,咽了口口水:“两位大哥,我们只是赶路去黄裕关,无意闯入两位大哥的地盘,还请你们行行好,放我们离开。”
那人听到谢真如此说便笑了笑:“放你们离开可以,那总要留下点东西当买路钱。”
“我们是从边关逃到这里的难民,身上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只有几个锅碗瓢盆,大哥们若不嫌弃尽可以拿去。”
“少在这里跟我装!”男子历声道,“你们那匹马……”
“给你了,”谢章书想都没想就都就说道,“你想要什么都给你,还请放我们离开。”
“看在你们这么这么识相的份上,”大汉一下一下晃着手中的刀,“我就留你们个全尸。”
听到那大汉的话,谢真口中低声咒骂一句,手握住刀正准备动手,就被谢章书按住了手腕。
他扭头看向谢章书,就看到谢章书示意他往后看。
谢真回头,就看到后面又走出来三明男子。
那几人的身材不如前面几人身材高大,但手中也都有兵器。
三人走来将谢真和谢章书团团围住,显然没有要放过两人的意思。
谢真低声说了一句:“今天在这里碰到你们算我们倒霉,但是碰到我也算你们倒霉。”
“死到临头了,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其中一名又黑又壮的大汉冷哼了一句,快步上前就朝谢真砍来。
谢真瞳孔瞬间瞪大,根本来不及反应,他迅速将谢章书推到一旁,自己闪身躲开。
大汉一刀落空,提刀继续砍,谢真抽出配刀抵挡。
谢真没学过什么功夫,对于大汉的进攻只能见招拆招,且大汉的力气极大,每一次刀剑碰撞谢真都被震的手臂发麻,脚步虚浮。
眼看谢真要落入下风,旁边的谢章书从腰间摸出一个弹弓,捡起地上的石子朝大汉的后脑勺射去。
这个弹弓是他们在路上逃命时用的,谢真做的,为的就是打些鸟来吃,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大汉后脑勺吃痛,顿时扭头生气的看着谢章书,随后对周围的人道:“你们都是死的吗?把他给我抓起来。”
周围的人一拥而上,要去抓谢章书,就在这时,一旁站着的谢真忽然一个箭步冲到谢章书的面前,拉着谢章书就向前跑。
“你去前面的大石头后,马就拴在那里,我们骑马跑。”谢真趁机道。
谢章书点了点头,去牵马。
谢真停下脚步抵挡几人的进攻。
那几人见谢真停下脚步,大汉冷哼一声:“我看你今天能跑到哪里?给我上!”
五人一起拥上来,谢真身姿灵巧,靠着雨林里茂密的树木和石头窜上窜下,也不和那些人打,就只是一味的躲闪。
五人的刀空了又空,大汉心中一阵生气,干脆丢了刀,预判谢真躲闪的位置死命一扑,谢真猝不及防被大汉压倒在地,动弹不得。
该死!
谢真在心中咒骂一句,手揪着大汉的头发,想要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奈何大汉死死的抱着他不肯松手。
大汉抱着谢真就地一转,使谢真配背部朝上,其他人见时机到来便抽出刀,朝着谢真的后背刺去。
鲜血顿时喷涌出来。谢真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要死了吗?
谢真心里想着,扭头看了一眼谢章书的方向。
他好想大声告诉谢章书,骑上马快跑,不要回头!
可他看到谢章书骑着马从石头后面飞奔出来,接着他向旁边几名大汉的身上丢了什么东西,那几人瞬间痛苦的喊叫起来。
谢章书下马跑到谢真身边,顾不得其他,连忙将他扛起放到马背上,马带着他离开。
谢真昏迷了许久,他只记得自己在现实与幻梦之中徘徊,偶尔能够听到谢章书焦急的叫他的名字,偶尔又回想起谢章书救他的画面。
他好想问问谢章书为什么不自己逃走还要回来救他?
还有他朝那些盗贼丢的什么东西?
为什么那些盗贼没有追他们?
他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问,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往无尽的深渊沉去。
“谢真,醒醒,快醒醒!”
“不要睡,我们已经安全了,你醒过来……醒过来……”
“这里有好多好吃的,我们再也不用风餐露宿了,谢真……”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入耳中,是谢章书的声音。
谢真心中一阵担忧,不知怎的下意识的说了一句:“你怎么了?”
接着他就感觉有人在晃自己的身体:“谢真,你醒了,你能听见我说话对不对?你快醒过来好不好?”
他听到谢章书急切带着泣音的声音,他还是生平书如此着急的声音。
谢真缓缓睁开眼,就看到眼睛又红又肿的谢章书正握着他的手,一脸惊喜的看着他。
谢真抬了抬手,发现手臂又麻又沉,根本抬不起来。
他想去摸谢章书的脸,替谢章书擦掉脸上的泪痕。
谢章书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主动握住他的手,俯下身把脸贴到他的手掌上。
“谢真,你终于醒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我刚刚听你在咳嗽,你生病了?”
“我没事,”谢章书的神情兴奋,“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我……”谢真说着话,忽然感觉口渴的厉害,谢章书连忙起身去给他倒水。
谢真想起身喝水,谢章书按住他:“别起来,小心碰到伤口。”
随后他拿着勺子,一小口一小口缓缓的喂谢真喝水。
听到谢章书提伤口,谢真才发现自己后背疼的厉害。
他想起昏迷之前大汉砍他的那一刀,他觉得自己没死可真是命大。
谢真这才有心情环顾四周,发现他们躺在一间竹屋中,屋子里面摆放着几样家具,很简朴,但也异常干净。
“我们到黄裕关了?”谢真问。
谢章书一边喂他喝水,摇了摇头:“不是,这里是泾阳,距离黄裕关还有一段距离。”
“那我们怎么住在这里?”
谢章书刚想说话,有一名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药碗。
“该喝药了。”她的声音轻柔。
女子看到谢真醒来,表情惊喜,她走到谢章书身边,笑着看谢真:“你醒了,可真是太好了。”
谢真疑惑的看着女子,又看了看谢章书,谢章书便说道:“这位是沈乐凝沈小姐,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她,你恐怕要血尽而亡了。”
“多谢。”谢真真诚道谢。
沈乐凝笑笑:“也是你命大,遇到了我这个采药女,不然我也没办法救你。”
沈乐凝坐到床边,手搭在谢真的手腕处给他把脉,谢章书站在一旁静默的看着,看似神情平淡,实则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谢真。
片刻后沈乐凝收手,脸上的表情还算轻松:“能醒过来就好,好在你年轻,休养一段日子也就没事了。”
听到沈乐凝这么说,谢章书暗自松了一口气:“那就好,真是劳烦沈姑娘你了。”
“谢公子客气了,你们就现在我这里住着,我这里虽然不富裕,但不会缺你们一口吃的。”
“多谢沈姑娘。”
沈乐凝离开之后,谢章书便上前替谢真盖好被子。
“听见沈姑娘的话没有?好好养伤,不日便能下地了。”
谢真点头,看着谢章书清瘦的脸,一阵心疼“先生,你又瘦了。”
这段时间谢章书整日担心谢真,茶不思饭不想,自然比之前瘦了不少。
“别只说我,你也瘦了不少,”谢章书端起药碗吹了吹,“来,把药喝了,若是觉得苦的话……”
“我不会觉得苦,”谢真打断谢章书的话,“先生曾经说过良药苦口利于病,我虽然识字慢,学的也慢,但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谢章书笑笑,摸了摸谢真的头发:“记得就好,那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我们还要赶路呢。”
谢真点了点头,感受着谢章书手掌的温度,从未觉得如此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