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中心面积最大的功能综合区“茧蛹”大楼总共三层:一层试验体进化中心;二层各项功能区,包括禁闭室、诊疗室、手术室等;三层特异化研究中心。
由于向戎的血液样本有异,他自然被送往三楼。
一般情况下除了高权限人员,没有人能随意进入第三层。首先,特异化物种的危险性极高,需要与外界隔绝。其次,这一层有着最重要的档案存储间,可以说记录了严禁对外公开的进化试验过程。
路山晴这样的特异个体绝对会被记录成册。
这就是向戎要通过这种方式进来的目的之一。
他现在被束缚带绑在简易医疗床上,能感觉到这间抽血室的磁场波动被调整得非常平稳,一种对付兽人的常见手段。
刚被带走时他需要表现出对突发情况毫无知觉的反抗,否则会引起茧蛹的怀疑。只是反抗动静稍微大了些,才被上了束缚手段。
接手向戎的四名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从门口鱼贯而入,为首的两名一左一右站在他床边,手里都拿着注射器,装有为了防止狂化现象而额外准备的镇静药物。
第三位研究员才是采样人员,准备了两个400的血液样本袋,显然是要把向戎抽成半个干尸。
他心里毫无波澜,习惯了茧蛹对他的“礼遇”。
最后一个进来的男人,样貌平平,辅助采样人员进行器械安置工作。向戎用眼睛余光盯他,发现一些端倪。
他垂落在身体一侧的手掌朝向戎方向做了个手势,隔了半分钟又做了一次相同的。
是牧文炳安排的对接人。
向戎捕捉到对接人的视线,确认他的注意力在自己身上后,转头状似无意看向窗台处,那里藏着他反抗过程中事先安置好的东西。
景逢棋查到了它的部分信息,很像外科手术中的球囊导管,经常用于扩张血管等方面。似乎搭载了一种传感装置,可以在体内监测激素水平。
作为非自己专业的医学科目,景逢棋也只能说它需要植入体内发挥作用,操作不当会有致死风险。
总而言之,表面没有危害,实际用途不明。
经过向戎的合理猜测,单纯用细小导管杀人,属实多此一举,或许牧文炳要对付的不是研究人员而是试验体。
不过他也无从得知真相,对这件事暂时有个防备就可以了,哪有一切尽在掌握的好事呢。
饶是以兽人体质,被强抽那么多血,也让向戎产生了生理性眩晕。研究员瞧他唇色惨白,额角冒出大颗冷汗,好心地将人留在抽血室里休息,等恢复一些后还需要对他的兽形进行采样。
最后一个出去的对接员,路过窗边顺利取走对接物品,给向戎留了一包营养液,这就是牧文炳说的让他死不了的施舍。
他当然不会吃,静静等待体能恢复。
中途有研究员进来检查他的体征情况,向戎佯装昏迷,待人靠近后猛地爆起将其压制住,肘击后脑致人陷入深度晕厥。
束缚带不好挣脱,一下勒得向戎未好全的伤口又再度崩裂流血。
他小心剥离研究员身上的防护服,避免鲜红血液沾到白色上留下显眼的印记。
与倒霉的研究员互换衣服后,向戎又把他安置在医疗床上,卸了他的下巴,确保他暂时不会醒来,在房间里顺走一些可能有用的东西,便摸出了房门。
不知道档案室在什么位置,只能顺着走廊一间间确认。幸好防护服的伪装性很好,大家都穿得差不多,而且也并没有许多人在公共区域走动。
途径好几间没有任何标识的门,向戎不得不停下来查看。
门上的可视玻璃是非常狭窄的一条,隔着防护服需要离得很近才能向内观察。左右没人,他刚一靠近,门突然自行开了。
担心里面的人要出来会撞上自己,向戎赶忙装作路过,不敢回头。
谁知身后并没有脚步声响起。
那又是谁开的门?
向戎隐隐察觉不妙,快步离开这一片。还没等他想通其中关窍,档案室就出现在眼前。
这里是走廊的尽头,门口明确的标明了档案室三个字,和之前那些神秘的房间区别甚大。
还是面临同样的问题,门锁怎么开。
把手不是转动式的,门上也没有其他密码按键或者扫描装置,就是普通的一扇门。
等向戎低头研究把手之际,门再次自行开启了。他突然明白过来,防护服的头部结构里可能存在什么感应装置,这才是开门的关键。包括刚才那扇门,并非有人从里面打开。
怪不得三楼的研究员都穿着统一,除了防护作用,原来还有这层秘密。也是合理的,一般人谁又能想到衣服就是“钥匙”呢,也算他误打误撞才拿到了正确答案。
向戎不禁为茧蛹内部的严密性感到惊讶,他也联想到,或许档案室的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就意味着他会很快被人发现。
没时间犹豫,进入档案室翻找起来。
从新纪元确立到现在,茧蛹一共培养完成了六批试验体,第七批正处于中期阶段。档案存放也很有规律性,每一批就是一层。
向戎直奔第六批所在位置。几百份相似外观的档案册,尽管都是按照编号排列,但他并不知晓路山晴和乐哲朗的序列号,只能一份一份看。
花了些时间才找到,路山晴的编号是288,而乐哲朗却是查无此人。
瞬间就能确定乐哲朗没有死,因为他看到了已知确认死亡的人的档案依旧在序列里。
时间紧迫,乐哲朗就显得尤为不重要。向戎开始翻看路山晴的进化档案。
若说之前他并不明白牧文炳始终盯着路山晴意义何在,直到看过她的档案内容后,向戎终于确定,她身上原来确实承载着从惨无人道的试验中得来的完美进化结果。
他沉浸在心头涌起的痛楚之中,再加上防护服对感官的隔离作用,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一道巨大的黑影敛息蛰伏着,准备随时杀了他。
片刻后,向戎摸出先前顺走的一次性火针,毫不犹豫地把路山晴档案烧了。烧毁的动作是一个提醒,更是一种警告。无论任何一方,都要在行动前多想想这次的意外。
他之前忽略了一件事,既然牧文炳现在的势力能够渗透进茧蛹,那么他又怎会真的需要靠自己继续盯着路山晴。
可能是时候该脱身了。
原本蓄势待发的黑影看见火光后一愣,消融了杀意,无声退进黑暗里。
向戎突然浑身一激,条件反射般猛地转身,和一双冰蓝的眸子对上视线。
“乐哲朗?”
像,太像了,但向戎甚至无法确认那究竟是不是乐哲朗,还是只是带着他气味的什么新型试验体,也无法确认其有无神志,有无化成人形的能力。
毕竟那个阴影里的兽形看起来熟悉又陌生。
思绪翻滚间,向戎又开始想,如果路山晴知道,伤心在所难免。
外面动静有些嘈杂,可能是自己偷跑的事情败露了。向戎匆忙把现场收拾了,仗着防护服在身,直接走了出去。
很快他就察觉混乱的源头好像不是自己那间抽血室,而是无意间被他打开门的屋子。
“二次进化的1号试验体怎么不见了?”
“谁把门打开的?!”
“其他试验体还在不在?”
“其他的还在,只有1号消失了!”
“快找!他现阶段只能维持兽形,一旦逃出去,我们损失很大!”
刚才那个和自己对视的就是1号试验体?二次进化,看来这就是进化派在秘密进行的项目。兽形出逃,对基地大部分人而言确实比较危险。
不过他懒得管,他要先把防护服还回去,以免行踪被发现。
说白了,向戎其实对基地存亡一直抱着事不关己的想法,他的热血早就在被踢皮球一样的对待中消磨殆尽。对他来说,什么都没有守着路山晴重要。
变异兽还是试验体,跑就跑了吧,正好制造混乱让他脱身。
“姐姐你吃吧,我们蛇类蜕皮期间基本是不进食的。”
路山晴这些天一直住在从沙家里,整个人就是比真正要蜕皮的人还紧张。
中途她回了趟家,发现门口放着一个大盒子,里面装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吃的用的还有漂亮的大石头,看起来应该是谷和野出任务时一路从各种地方收集来说要送给她的礼物。
现下路山晴正拿了其中一瓶果酱在吃,担忧已经一整天没吃饭的从沙,非要给他分享。
从沙一双眼睛完全变成雾蒙蒙的灰蓝色,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他从昨晚开始就处于失明状态,只能暂时靠其他感官获取外界信息。
所以能清晰地听见果酱在路山晴唇齿之间滑动,被她分泌出的唾液裹挟着发出咕啾咕啾的声音,于吞咽后再次安静下来。
从沙看不见,但眼睛精准地落在路山晴唇上,他心情很好,喉间发出清朗的笑。
“你笑什么?”路山晴把果酱瓶子放下,磕碰桌面啪嗒一声。
她凑近去观察从沙的眼睛,这样特殊的生理变化确实会让没经验的人不由得焦急。
“眼睛难受吗?你蜕皮怎么还不变蛇啊?”同样的问题路山晴一天要问八百遍,而且从沙已经解释过了,因此她也不是真的在提问,只是缓解一下焦躁的心情。
由于路山晴挨得极近,说话时气息喷吐在他脸上,带着莓果果酱浓郁的酸甜气息,熏得人忍不住想追着味道钻进她身体里嗅闻。
“姐姐亲亲就不难受。”
从沙垂下眼睑,他向来都知道直白的表达最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