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三日上,方如逸和余照坐马车到了张烈家。
才刚落地,看门的小厮便奔过来一拜,问毛大树道:“敢问来人可是方姑娘?”
毛大树点头称是,小厮引着方如逸入府,一行人到了前厅,望见张烈一家三口正垂首以待。
方如逸笑道:“张先生怎么在外头站着,我也不是什么外人,快进去罢!”
张烈正要开口,廊下突然一声高喝:“二哥!你既备了席面,为何不让自家人上桌!”
方如逸转身一看,廊下站着好些人,她虽一个也不认得,但他们中好几个的面容,瞧着与张烈颇为相似。
“姑娘,那两位就是王梨花和张傲。”余照附耳道。
方如逸明白过来,这些人多半就是张烈的亲眷,张焦一家,张碧一家,剩下的那对老夫妇应该是他们的父母。
陶莲脸色僵硬,没有一点要请他们上桌的意思,只是道了句:“大姐姐,三弟,你们怎么突然过来?”
张焦指了指张武和冯氏,顶着下巴道:“我们来看爹娘,难道不行!”
“既是来看爹娘,那就去内院。”张烈忽然开口。“今日我有贵客,你们不请自来,我的席面招待不了。家中如今多了几个小厮侍女,我让他们再给你们做些菜来……”
“二弟!这里站的都是自家人,你怎可如此薄待!”王梨花喊起来。“我知道,你如今得势了,有钱有人,就瞧不上我们这些个穷亲戚。二弟,你摸着良心想想,当年你蹲大牢的时候,是谁卖了庄子,把你救出来!
如今你倒好,攀了高枝,家中来了贵客,就把我们赶到一边,连上桌吃饭也不能。你做这些事,不怕那些官老爷看不起你吗!”
陶娘子气得满脸通红:“三弟媳妇说的都是什么话!我们家何曾说过,不让亲戚上桌吃饭?今日的席面,本就是专门为方姑娘设的,她于我家有天大的恩情,单独请她有何错?
你们两家又不是无家可归,也不是吃不上饭,何必拉扯些没来由的话!再说了,今日你们过来,连招呼也不打一声,我们根本不知你们两家竟然都在宅子里!”
王梨花叉了腰:“要是让你们知道我们要来,你哪里会放我们进来!”
“你!”
陶莲浑身颤抖,张盈赶紧扶住她,高声道:“大姑姑和三叔方才明明说是来看祖父祖母,为何不去内院,偏来廊下站着?还说什么上桌吃饭的话。
今日我家的席面,只备了请方姑娘一人的酒菜,所以爹爹才说,让下人给你们另做一桌,可你们又百般不肯。我想问问,你们今日携家带口地过来,到底要做什么?”
王梨花推了张焦一把,张焦上前两步,正色道:“我们有话要同二哥说。”
他们今日登门,本就是一拍脑袋的事,根本没料到张烈这个从不与谁来往的,竟然在家中摆了席面,要请贵客吃饭。
可人都来了,事情没办成,怎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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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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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如逸冷眼瞧了半晌,虽说她早就知道,张家内宅事多,几个兄弟姐妹心不齐,一对父母不是诸事不管,就是专在儿女中挑拨离间,可现下见了真章,她这才觉出其中的麻烦。
张烈本就是个耳根软,好说话的老实人,陶莲再硬气,张家人话里话外却总透出她是外人的意思。
算来算去,今日他们两家不请自来,只怕要生事。
自己好不容易才把张烈扶起来,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能倒。
想到这里,方如逸笑道:“既然都是一家人,又有话要说,不如一块上桌吃席。酒菜不够,让厨下再做就是了。我同张先生和陶娘子时常往来,处得和亲眷一样,再没有什么顾忌的。今日就当是家宴,如何?”
张焦望过来,见她看上去不过十几岁模样,可说起话来却滴水不漏,衣着打扮颇为贵气,心里先生了七八分的怯。
如今他也不是什么官了,冲自家兄弟横倒也罢了,在城中行走时,多少得小心点。
“这位姑娘是?”他问道。
余照道:“我们姑娘是昭武方将军的独女。”
众人听见是个大官家的女儿,忙拜了一拜,王梨花瞧见余照,觉得甚是眼熟,突然想起来,拉住张焦道:“这大姐就是帮我和傲儿藏身的人!那位多半就是她的主子,方姑娘。”
张焦顿时明白过来,忙不迭地奔过来,讨好似的对方如逸笑道:“原来是我张家的救命恩人,哎呀今日真是不知道方姑娘在此,唐突了唐突了。”
他推了把张傲:“傲儿,快给方姑娘磕头!”
可张傲却梗直了脖颈,连头都不肯低,两只眼睛斜来斜去。
他被拘在庄子上整整两月,早就存了满肚子的气,此刻见了方如逸,暗忖自己不寻她麻烦就已经很好了,怎么可能给她磕头!
方如逸明白张傲的心思,但也不在意他的失礼之举:“我从不待见那些俗礼的,既是一家人,何必谢来谢去?没的疏远了情分。”
“甚好甚好!”
张焦笑得满脸巴结样,弓着身子引方如逸进了前厅,他和张碧两家人也跟着入内,大剌剌地坐在堂上。
陶莲在后面瞧着,心里气得不行,扯住张烈小声道:“你们家的人也太猖狂了!这里明明是我们家,席面也是我们摆给方姑娘的,现下倒好,他们主人似的坐在上头,我们反而成了客了!”
张烈满心无奈,勉强劝道:“他们就是这个样,你也不是头一天认识他们了,今日招待方姑娘要紧,别的都先忍一忍。”
陶莲横着眉,一甩绢帕,快步进去,见上首的位置全没了,只得坐在下首。
方如逸扫了一眼席面上的菜式,都是自己平日里爱吃的那些,心知陶娘子定是私底下问过余照,十分用心。
张傲伸着脖子满席乱看,见中央摆了盆大大的水晶鹅,斜了张盈一眼:“你家竟然买得起水晶鹅!”
王梨花听这话头不对,忙拧了儿子胳膊一把:“说什么诨话!方姑娘是贵客,置办席面当然要上鹅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