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十分尴尬
楚晚宁和墨燃离开了桃花源后,四处打探大小门派的集市何时开,赶了几天路,这天晚上,他们在一个小镇的客栈裏落了脚。
自桃源出来,好不容易才得了休息,墨燃早就回自己的房裏去了,楚晚宁坐在桌前,拨亮了烛蕊,在明亮起来的暖黄色光晕裏细细打量着手中的一隻瓷瓶。
那白玉瓷瓶裏,装着三十余枚金光粲然的丹丸。
所幸璇玑来的时候,把这瓶药带给了他,不然他还真的不知道该以何身份与墨燃相处。
“这是贪狼新炼的药,大概有三十来颗。”当时在桃源山洞中,璇玑是这样对楚晚宁讲的,“他查阅典籍,改了些配料。一颗能支持你恢復七日正常体态,这瓶药够你用很久了,拿着吧。”
“替我谢过贪狼。”
“不用说谢。”璇玑摆手笑道,“我看贪狼自己脸上绷的严肃,心裏指不准有多好奇你的病状。对了,他让我叮嘱你一句,这个丹药药性还不稳定,莫要大喜大悲,不然容易失效,可记好了。”
楚晚宁正出神想着璇玑说过的话,忽听得客栈的门被笃笃叩响,立刻把瓷瓶收起来,熄灭了青瓷炉内燃着的熏香,这才缓缓道:“进来。”
墨燃刚洗完澡,披着件细葛浴袍,擦拭着一头黑玉般的长髮进了楚晚宁的房间。
“……”楚晚宁咳嗽一声,所幸脸上仍是淡淡的,“怎么了?”
“我那个房不好,我不喜欢。师尊,我今晚能凑合在你这裏打个地铺吗?”
见墨燃言辞含糊,楚晚宁又不傻,自然觉出蹊跷,问道:“有什么不喜欢的?”
“反、反正就是……就是不好。”说着偷偷瞄了楚晚宁一眼,咕哝道,“隔声太差。”
楚晚宁素来秉性高洁惯了,皱着眉头居然不明白墨燃指的是什么。他径自披了外袍,赤着足来到墨燃房间,墨燃没法儿阻拦,只得跟在他后面。
“虽是简陋了些,但也不至于无法安睡。”楚晚宁站在屋内看了一圈之后,如是责备道,“你怎的如此娇气了?”
话音未落,忽听得一墙之隔的地方传来一阵猛烈的撞击声,似乎是什么重地跌落在了地上。
墨燃实在没脸听,趁着事情尚未更糟,上前拉住楚晚宁的袖角央道:“师尊,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楚晚宁蹙起眉:“你这是怎么了?有何不妥吗?”
墨燃张了张嘴,然而还没等他整理好措辞,就听得隔壁又传来一阵娇笑:“常公子好讨厌,尽会欺侮人家,嗯啊,别、别这样……啊!”
“嘿嘿,宝贝儿,你胸口的牡丹真漂亮,让我好好闻闻是不是有香味。”
墙板果真是薄得很,连那边衣衫簌簌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男人粗嘎的喘息声和女子甜腻的嘤咛混杂在一起,简直不堪入耳。
楚晚宁最初居然没有听懂,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双流丽美目蓦地睁大了,紧接着他的脸迅速由白转红,由红变青,最后铁青着脸骂了句:“不知廉耻!”忿然甩袖而去。
“噗。”
墨燃没忍住,低低在他身后笑出了声。所幸楚晚宁十分尴尬,连走路都是同手同脚的,没有听到墨燃的嘲笑。
待到回了房,他默默喝完一盏茶,这才勉强可以故作镇定,对墨燃点了点头:“如此污言秽语确实对修行不利,今晚你便留我这裏吧。”
“哦。”其实在桃花源陡然见到楚晚宁出现,而且对方丝毫不疑他,还百般护着他,墨燃便是惊喜的,此时安顿下来,不由得心情大好,烛光下师尊那张素来清冷的脸似乎也显得可爱了许多。
墨燃弯起眼睛,盘腿坐在地上,支着下巴仰头望着楚晚宁。
“……你看什么?”
“好久没见到师尊了。想多看看。”少年的嗓音带着盈盈笑意,目光也是温亮的。
仔细瞧来,楚晚宁……真的长得好像夏师弟啊。
楚晚宁瞪他:“有功夫看我,不如去擦擦你的头髮,湿漉漉的怎么睡觉。”
“毛巾忘在隔壁啦。”墨燃笑道,“师尊帮帮我?”
“……”
薛蒙以前受过一次伤,胳膊好些日子抬不起来,那段时日他洗了头,都是师尊帮忙擦拭的,师尊擦头髮总是很快,因为他可以很好地控制灵力,把手中的巾帕给迅速捂热蒸干。
楚晚宁垂眸看了手脚俱全的墨燃一眼,冷哼道:“没病没痛,我为何要帮你?”
但却还是招手让他过来了。
夜间烛火正暖,映照着墨燃俊美无俦的年轻脸庞。
墨燃坐在床榻上,重生已近一年,正是少年窜个子的时候,这几个月来,他已经不知不觉地长高了很多,此时与楚晚宁的身高竟也所差无几。
这样的高度,让楚晚宁替他擦起头髮来并不方便,于是墨燃就双手向后撑着,矮了矮身子,楚晚宁则立在床边一脸不耐地揉搓着他的长髮。
墨燃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哈欠,眯起眼睛享受这难得的安宁。
窗外偶有三两声蛙鸣。
“师尊。”
“嗯。”
“你知不知道,我在羽民的幻境之内,回到了两百年前的临安,见到了一个叫做楚洵的人。”
擦拭的动作丝毫不停顿:“我怎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