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偷亲你,你也不知道
等楚晚宁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墨燃正托腮坐在桌边发呆,一豆灯花映在他漆黑的眼睛裏,亮到有些空洞。
“……”
想坐起来,但却没什么力气,楚晚宁只得作罢。
雪青色的回纹帐帘轻轻飘荡,他侧了个身,无声地盯着墨燃,可那二傻子还在自我沉浸,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师尊已经醒了。
这不怪他,任谁知道自己情人,居然早就和别的女人有了个儿子,受的刺激都不会小。
夏司逆真的是楚晚宁私生子吗?这怎么可能……楚晚宁他如此清高挑剔,世上哪个女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更何况,如果私生子一事是真的,上辈子楚晚宁肯定也有这个孩子,可是他们相处那么多年,楚晚宁无论是平日的言行举止,还是床笫情事,都跟“为人夫君”四个字完全不沾边。
可是这个金蝶发扣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墨燃苦恼地拿额头撞桌面,都快纠结疯了!
他本来就不聪明,最不擅长想这种七弯八拐的事情,越想头越大,最后干脆“呜”的一声抱住脑袋,彻底瘫在桌上不动了。
“墨燃,做什么?”
一个昆山玉碎般幽沉好听的嗓音在屋中响起,带着几分沙哑。
倏地一下弹起来,墨燃愕然道:“师尊,你醒啦?”
“嗯。”楚晚宁轻咳数声,抬起眼皮看他,“这是在……霖铃屿的客栈?”
“是、是啊。”墨燃站起来,走到床边,忽的看到楚晚宁下唇似乎有些破皮,想到刚才自己一时意乱情迷,竟然没有把控住,险些酿成大错,脸刷的一下就涨红了。
见他神思不属,楚晚宁道:“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墨燃连连摆手,岔开话题,“是这样,师尊在轩辕阁突然昏过去,我就抱……咳,带你来了这裏休息。又找郎中开了药,然后就……”
就听到你说梦话,想到曾经的往事,忍不住,亲了你。
但这些话哪里能说出口,墨燃声音渐渐轻下去,目光难得慌乱,显得愈发窘迫。
楚晚宁听到他找了郎中,又见他神情有异,心中咯噔一声,恐他已经知道自己中了毒、身体会变小的事情。不由悄然捏紧了被缛,哑声问:
“大夫说什么?”
“大夫说师尊受了那神武影响,所以才会支持不住。”墨燃犹豫一会儿,继续道,“师尊,你的灵核……”
“无妨,较常人更为脆弱罢了。”
墨燃一愣,他原本还在想楚洵和楚晚宁胸口都有伤疤这码事儿,猜测两人之间有着某种联繫,但听楚晚宁这样说,又好像并非如此。他忍不住问:“怎么会这样?师尊这么厉害,灵核肯定不会是天生薄弱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久了,自从多年前受过一次伤,就一直都这样。”楚晚宁漫不经心地摆摆手,他关心的并不是这个——“大夫还说了别的话吗?”
墨燃摇头道:“没别的了。”
烛光朦胧,楚晚宁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你方才,拿头撞桌子做什么?”
“……”墨燃憋了一会儿,横竖憋不住了,干脆豁了出去,从袖中掏出了那枚金蝶发扣,摊在掌心裏。
“我发现了这个。”
“……”
“在你身上。”
发扣明晃晃地闪着金光,楚晚宁的心却不断下沉。
果然他还是知道了,到头来,还是藏不住。
轻轻叹了口气,许久沉默,两人均未再说话。最后,楚晚宁闭了闭眼睛,正欲诉出真相,却听得墨燃小声咕哝道:“师尊,夏师弟……真的是你儿子呀?”
楚晚宁:“……”
睁开眼,方才凝冻成冰的血液好像又重新流淌起来。一时无言,楚晚宁只沉默地凝视着床边一脸复杂的墨微雨,眼神逐渐凝成两个明明白白的字:“白痴”。
“对。”楚晚宁冷漠地抬手,不等墨燃反应就把金蝶发扣收走了,“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么,缘何又问一遍。”
墨燃捂脸道:“我只是……再确定一次……”
虽然楚晚宁几次三番承认了夏司逆是他的血肉,但墨燃终究还是半信半疑,他忍着强烈的不适感,暗自下了决心,等见到了夏司逆,一定要好好盘问对方。不给他俩搞个滴血认亲,他是死都不会信的!
又缓了一会儿,楚晚宁体力渐渐恢復,能从榻上起身了。
“我的衣服……”
他抚过自己的衣襟,怔了一下,皱起眉头:“怎会如此乱?”
墨燃:“咳。”
唯恐他想起之前一些零星的片段,墨燃忙去扯开话头:“师尊,你饿了吧?这家店的菜色听说不错,文思豆腐做的尤其好吃,咱们下去尝尝鲜?我请客。”
楚晚宁冷冷乜了他一眼:“还不是我给你的钱?”
虽这么说着,但还是宽袖一拂,推门下楼去了。
霖铃屿的菜色与扬州相近,清鲜别致,口味颇甜,这倒是合了楚晚宁的心意。
这时候轩辕会已经结束,修士们大多都已启程离开。他们要了个包厢,倒也不必刻意再披上斗篷隐瞒身份,两人落座之后,店小二给上了两杯碧螺春,呈了菜单便退下了。
“师尊先看吧。”
“你挑便是,江南一带的菜,我都还入得了口。”楚晚宁说着,拿起杯子浅浅饮了口茶。
然而茶水一碰到嘴唇,他就蓦地皱起眉头:“……”
墨燃:“怎么了?烫到了?”
“……无妨。许是天气太干,口角有些皲裂。”楚晚宁说着,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奇怪,什么时候破的?
“……”
墨燃立即心虚地低下了头。
菜上齐需要一段时候,楚晚宁便和墨燃谈起了轩辕阁的事情,两人提前离场,均不知道最后神武花落谁家,不过这也不碍事,到时候出门打听一下就好了。
閒谈之间,桌上渐渐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扬州菜,楚晚宁觉得再问下去也不会有更多的讯息,于是作罢,不再聊这个了。他目光扫过满桌的碗盏碟杯,顿了会儿,眼帘抬起几寸,视线落到对面那个笑得有些忐忑的青年脸上。
楚晚宁问:“以前来过江南吗?”
墨燃重生前自然是去瞧过那杏花烟雨的,但他可没忘记自己如今才十七,方进入死生之巅两年许,于是立刻摇头:“之前从没来过。”
楚晚宁垂了眼帘,神色平淡,嗓音清和,说道:“但你却点了一桌好菜。”
“……!”
他这一说,墨燃才猛地反映过来,自己这一席佳餚,都是按着楚晚宁的喜好点的。原是想让他吃的好一些,恢復恢復体力,但却忘了自己本不该对淮扬菜如此瞭若指掌。
“我小时候在乐坊的后厨打杂,很多菜没有尝过,但多少听过。”
楚晚宁倒也没细究:“吃饭吧。”
江南吃水,霖铃屿更是蒲筐包蟹,竹笼装虾,柳条穿鱼,因此榉木四出头方桌上,河海鲜货比比皆是。酥炸浇酱的梁溪脆鳝,酸甜脆嫩的鬆鼠鳜鱼,琵琶对虾,菊花海螺,拆烩鲢鱼头香溢四座。
至于鲜蔬肉食,冷盘甜点,亦是做的精緻细究,十分雅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