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很深了,她竟还没睡么?
贺长霆收回目光,又在院中踱了会儿步,再看那院子里光亮依旧。
“我去睡了,你也睡吧。”贺长霆对赵七说罢,进得书房灭了灯。
赵七素来入睡快,但警觉性?很高,才入梦乡没多久,忽听得晋王房门轻轻响了声。
他忙爬起来到窗子前看。
见?晋王手脚极轻地掩上门?,脚步轻健出了院子,不知做什么去了。
赵七虽然奇怪晋王何故深夜出门?,但王爷既没吩咐他跟着,他便也没有多想,折回去睡了。
贺长霆披着如霜月色上了假山。
玉泽院被完完整整收进眼底,房内摇曳的烛火明亮如昼,一道颀长秀丽的影子打在窗上,她脊背挺得笔直,捧书夜读,过一会儿,脑袋垂下去不小心点了两下,她便又站起来,捧着书在房中踱步,周而复始。
并?没有朗朗的读书声打破这秋夜宁静,她大?概是在默背。
有时,她贴窗子极近,睫毛的影子都清晰可见?,还是那般俏生生跃动着,看的人?着迷。
玉泽院的光终于暗下去时,已经是三更末了。
贺长霆眼见?着那道影子骤然匿进黑暗里,又站了会儿,不知在想什么,才抬步下山。
她今日站在黄金蕊丛里的模样,虽低垂着眼,风骨却盖过了满苑霜英。
不知她是不是又被白日里的情景气哭了,不知她方?才捧书夜读时,那乌密秀长的眼睫上是否挂着泪珠。
···
行军之人?惯来起的早,贺长霆与赵七一早便在院中晨练了。太阳还未露头,天光微弱,赵七这次先发现了玉泽院里的光亮。
“王爷,王妃娘娘何事起这么早?”赵七探头朝玉泽院方?向望了会儿,确定是那里的光亮。
“不知。”贺长霆持长刀与赵七对练,省得他整日里操那么多闲心。
“要不我去问问?”
赵七热心提议,贺长霆攻势来得更急,叫他无暇多嘴。
“王爷你慢点,王妃娘娘来了!”
赵七应接不暇,随口开了个玩笑?,不想贺长霆迅即收刀,朝院门?口方?向望去。
竟是信了赵七的话。
门?口空无一物,贺长霆方?知被骗,提刀又朝赵七砍去。
赵七察觉王爷攻势有点猛,边挡边逃:“兵不厌诈,王爷你教我的啊,再说一点动静都没,我也没想您真?会信呐!”
放在往常,莫说与他一个人?对打,便是与四五个人?混打,这种伎俩也是骗不到王爷的,谁想这次王爷不仅信了,还转头转的那么快,倒像盼着王妃娘娘来似的。
“输了输了,我认输了,别打了。”赵七招架不住,最后索性?落荒而逃。
“我叫裴元安来陪你打!”
赵七跑了出去,贺长霆皱皱眉,却是来不及拦下了。
裴宣住在属官所居别院,与晋王夫妇所居正院隔了一堵夹墙,距离并?不算远,赵七很快跑了过来,却没立即叫裴宣过去,而是问:“裴元安,你知不知道王爷和王妃娘娘吵架了?”
裴宣一愣,他这几日都在养伤,刚刚能?下床走动,只?在院子里走走,不曾出去过,怎会知道这事?
“因何吵架?”裴宣问。
赵七自然也不知缘由,只?猜测道:“不是因为你吗?你没露馅儿吧?”
裴宣不说话,王爷虽已给了他承诺,但只?要他们?一日没离开晋王府,阿璧就一日是晋王妃,他得守着规矩,不能?做出格的事,叫王爷蒙羞,更不能?将这桩事泄给任何人?。
“到底是不是因为你?”赵七性?子急,催道。
裴宣摇头,并?不说话。
赵七只?当?他否认了,心里一松,“我还以为是因为你呢,你不知道,王爷好几天没理王妃娘娘了,之前可是……”两三日就要见?人?一回呢。
念及裴宣与王妃旧事,赵七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不是因为你就行,你好好养伤吧,我回去了,再陪王爷打一会儿,别叫他憋屈坏了。”
赵七要走,却听裴宣问:“王爷这几日,很不开心么?”
“王爷那张脸你又不是不知道,瞧不出什么情绪,总之觉得不对劲。”
赵七回到晋王正院,又与王爷对练了会儿,双方?都大?汗淋漓才作?罢。
赵七朝自己腋窝嗅了下,嫌弃的咧咧嘴:“一身臭汗,冲个凉去。”
贺长霆拿巾子擦了把汗,也往盥洗室去冲凉,突然想起王妃身上的味道来。
她每次情到浓时,瘫累地直不起身子,像只?骨头还没长硬的猫崽儿,依偎蜷缩在他怀里,因为出了汗,还总有一股婴儿般甜甜的奶香气,叫人?忍不住想再啄两下。
意识到所思所想,贺长霆舀了一瓢冷水从头浇下,将那不该再想的过往驱逐流放。
一切只?是欲望罢了,他不能?被欲望所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