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要吃了自己,也不必等到现在,更不必以身躯毛发为自己取暖。
他又问:“你不是?你不想要我的命,对吗?”
狼才又漠然转过头去,卧伏在地上,盯着稍远处那摇晃的些微火光。
李延卿自小便如行于悬丝,生死之事早难以使他动容,此刻也只觉得浑身倦怠,连对这浑身凶煞气的狼妖的应有的惊恐也生不起。
他只是累,心或形都如此。
事已至此,先睡吧。
他对自己这样说,枕在这狼妖温软的皮毛上,安然睡了过去。
那狼刻意压低着自己呼吸的频率,动也不动地任由这瘦削的青年倚靠着,尾尖儿却不安分地时不时蹭过去,仿佛极力忍耐着亲近的冲动。
李延卿这一觉安稳。
第二日风雪俱净,只是这妖界常年不见日月,他栖身的洞窟外只是铁灰色天光。
那狼衔着只去皮除血的兔子扔到了他手边,又从背上滚落了几枚去了刺壳的坚果。李延卿掰了那几枚坚果吃下去,又喝了洞窟中泉水,腹中饥寒已缓和不少,又就着火把那兔肉串起来烤了。
可毕竟是皇亲贵胄金贵的身子,这些年来又常年的沉珂缠身,病中吃食也精细清淡。更何况他不懂庖厨,这一口兔肉下去,只觉得又柴又腥,再咽不下去。
他无奈一笑,只能把肉放下了,对那狼道了句抱歉,只能辜负了它这番好意。
狼却踱步过来,嗅闻着他手里的肉,是感兴趣的模样。李延卿见状,便任由这狼凑上来一口一口撕咬着吃了,到最后连块骨头都没剩下,到最后鲜红的舌头意犹未尽地舔过他手心。
李延卿习惯性地,顺手便揉了揉在眼前晃着的狼耳,却见这狼猛然甩开自己的手,警戒般毛发尽立着朝他嘶吼。
狼凶相毕露,却在见到李延卿面色苍白往后退时慢慢安静了下来。
那双狼瞳沉沉凝望着他,李延卿不知为何,竟觉得从那凝视中感到一丝落寞和委屈。
许久,那狼趴伏下身子来示意李延卿。
他明白了它的意思,攀到了它背上去,待他坐稳了,这狼才带着他走出洞穴去。
洞外是一片血腥气。
李延卿被眼前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几十上百的妖兽尸体,一具具尸体却并没什么伤痕,显然是死得干脆利落。
李延卿瞬间明白了。这些该是那来追杀自己的妖群,而这狼孤身把它们挡在了洞外。
他不知是该后怕还是感激,只是俯身在那狼耳侧轻声道谢。
那狼仿若没听见似的,只迅捷地背着他往荒原上奔去,寒风刮得李延卿手指发僵,他闭上眼感受着自己涉过一寸寸雪原。
直到越出寒山界,再回人间。
戍疆军营便在界外,他已经能遥遥看到旌旗招展的颜色。
李延卿从狼背上下来,还没待他说什么,那狼头也不回地走了,那身银亮雪白的皮毛几息之间便没入了皑皑千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