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方才说的,可是真话?”
慕澜挑起他的下巴,指尖在光滑的肌肤上摩挲,“同我燕好与共、琴瑟和鸣?”
“我与殿下夫妻一体,本就应当如此……”马车微微颠簸,他的眼中有微波泛漾,浅浅羞意下藏了些恰好让人看得见的委屈,“殿下这么问,是不信我吗?”
“怎么会,夫君难道看不出来我这是太高兴了么?只是想再听你说一遍罢了……”慕澜将人勾来眼前,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中一潭春水搅动,灼灼的情意荡漾其中,欲晃了人眼。
祁渊眨了眨眼,与她对视了几息,终似承不住这番灼烫的眼神,害羞般敛下眸:“我信殿下信我,只是害怕……唔!”
慕澜亲了好一阵才将人放开,她轻抵着他的额头低低笑开:“怕什么,夫君在我这儿,什么都不用怕,除了……”
嗤——
凌厉的破空声袭来,慕澜眼神一变,搂着人的手一紧一收,二人身形方动,一支利箭便刺破车幔,险险擦着两人身侧钉入车厢。
“有刺客——”
“保护殿下……”
接二连三的破空声刺向马车,数十支飞箭闪着凛凛寒光,如疾雨般射来。
“吁——”
缰绳瞬间勒紧,马蹄高高扬起。
马儿嘶鸣声、兵器碰撞声同时响起,情势紧急,姜玄抽出剑飞身迎向箭雨。
街上行人不多,早在第一支飞箭射来时便惊恐地躲了个一干二净。一时间,只余慕澜一行人马急驻在街道正中,直直迎上四方飞射的流矢。
慕澜挥手,磅礴的内力倾泻而出,“轰”地一声巨响,马车霎时间四分五裂,车厢木板炸开,卷着各方向射来的箭矢四散跌落。
一波箭雨过后,数十个蒙面人持剑刺来,为首之人似乎对慕澜恨之入骨,大喝一声“狗贼拿命来”,便气势汹汹劈砍下去。
慕澜一手搂着祁渊,与刺客交手的动作却丝毫不受影响。她脚下轻点,旋身错开攻来的几道剑锋,一手刀劈在一人腕口,顺手夺刃,真气注入剑身,一下震开近身的几名刺客。
“别怕,很快就好。”慕澜一只手游刃有余地抵挡刺客,一边还分神安慰着怀中人。
她怀中的祁渊受惊一般,抱着她腰的双手扣得死紧,对她的安抚也如未闻,沉默着未作回应。
慕澜一剑挑破一人脖颈,浓稠血色喷射而出。她脚下一点,立即侧身后撤,仍不免有几点鲜血飞溅在两人身上。
“闭眼……”
懒散的声音响起,他依言闭上眼,眼角落下几点温热,黏腻的血腥味冲入鼻端,一睁开眼,又见一名刺客不甘瞑目地倒地。
这些人不仅伤不到慕澜分毫,在她手中还搂着一人的情况下甚至无法近身,唯一的优势便是人数。而这唯一的优势,在几人压倒性的实力下,也显得岌岌可危了起来。
慕澜此刻甚至还能分出心思跟祁渊说话,她神情未显,言语却极为嚣张肆意,散漫含笑的嗓音在一众肃杀兵戈声中悠悠响起:“夫君安心,一群无用的鼠辈而已,再多也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这副悠闲轻慢的模样彻底激怒了一众刺客。
蒙面人怒目圆睁,攻势愈发猛烈,几乎豁出命去,每一剑都直取慕澜性命而来。另一边正和姜玄二人缠斗的几名刺客若不是脱不开身,怕也要立即掉头朝她刺上几剑。
而此刻仍被她牢牢护住的祁渊自然也成了明晃晃的靶子,几次险些被剑锋擦过,多亏慕澜拉着及时躲了过去。
“夫君想什么呢?”慕澜忍不住瞥他一眼,“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镇定,不愧是……”
“殿下,”祁渊飞快打断她,在她耳边低声隐忍道,“我不比殿下……一身轻,殿下若能,可否……速战速决?”
慕澜不免一滞,终于记起对方身下似乎还含着点东西……唔,那确实是不太方便……
她挑开一人刺来的剑刃,将人护在身后,难免分神地想,自己刚刚东拉西扯的,他应该没漏出来吧?
不过以他这样薄的面皮,现下一定吸得死紧,一滴都漏不出来吧……
想到这,她没忍住,朝那处投去了隐秘的一眼。
祁渊眼角微跳,极想剜她一眼,眼帘方抬,便见对面屋顶黑影闪现,一道不算明显的反光刺得他瞳仁微缩,出口的话瞬间转了一转。
“当心——”
嗖嗖嗖——
下一刹暗箭疾掠至眼前,瞳孔倒映的凛冽寒光瞬间放大,祁渊伸手,只来得及将人用力往旁边一推。
呲啦——
弩箭撕裂衣物,刮起一层皮肉,力道不减朝前掠去,斜钉入不远处散裂的车板之中。
他捂住伤口,浓稠的深色液体缓慢自指缝渗出。
慕澜眼中戾气横生,一把将他拉回身后。
又一波箭雨疾至,淡紫色烟雾炸开,浓烈的恹香气味激得她戾气愈盛,剑尖挑开流矢,贯穿几名偷袭的刺客。慕澜狂躁的真气轰然迸出,周身围攻之人瞬间弹飞出几丈之外,或气息断绝,或吐血呻吟。
“该死……”
这一波箭雨叫第一波蒙面人同样猝不及防,似是不愿见同伴无谓折损,首领劈开射来的一箭,朝慕澜二人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当机立断道:“撤!”
他们想撤,另一批刺客却正围上来,同样以黑巾蒙面,身形却更加玲珑,刺杀手段也更为阴毒。
三方一时混战不休。
慕澜心头躁戾翻滚,杀意愈炽,剑气所掠之处道道深痕。第一波蒙面人首当其冲,未及撤离便又折了数人。
“殿下……”祁渊的声音有些低弱,却适时唤住了正大开杀戒的人。
慕澜满含戾气的眸子落在祁渊身上,只见他面色苍白异常,指缝中不断溢出紫黑色的血液。
她瞳孔微缩:“你……”
“箭上有毒……”祁渊按着伤处,眸色略深,他的声音还算平静,却微弱得几乎被打斗声掩盖,“我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慕澜给他输了道真气过去,冷声道:“很快就结束了。”
恹香的气息仍在鼻端萦绕,她太阳穴突突地跳动,周身的狂躁蓦地沉淀下来,也不再拦杀离去之人。
至于祁渊,慕澜锁了他体内毒气游走,不至于让他毒入肺腑后,便交给了得空的姜玄二人护卫。也亏后来的这批刺客目的明确,一心一意只冲慕澜而来,祁渊几人若未凑到慕澜身边,便是一个眼神也不会多分了去。
此时巡逻的官兵也终于赶了过来,一同围剿起余下愈发疯狂的刺客,顷刻间,地上横七竖八又多出一堆死不瞑目的尸体。
为首的将领还不忘喊了句“留活口”,只是这话慕澜是完全没有听进去的,待她停手,身周已无一活口。
将领不免在心里抹了把汗,果然指望这位殿下是指望不上的,好在他们的人已经拿下几名刺客……正这么想着,就见仅剩的几名刺客浑身剧烈抽搐,嘴里涌出黑血来,顷刻间皆毙了命。
将领人愣了愣,下巴一早都卸了,却还是死了?
这群刺客怕不是普通的杀手,而是一早服了毒的亡命死士,无论成功与否,等时辰一到,便会毒发身亡,死无对证。
将领看向慕澜,拱手道:“属下来迟,还请殿下恕罪。这帮贼人实在狡猾,竟早已服毒,擒下三人无一活口……”
慕澜正帮祁渊逼出部分体内毒素,闻言“嗯”了一声,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将领见她似乎早有预料,正想问上一句,便见慕澜施救的那名男子眼睫急急颤动,似要清醒过来,于是她识相地闭了嘴,转身招呼人清理起这一地的尸首狼藉。
“姜玄……”
祁渊勉力睁开眼,眼神依旧有些涣散,却是强撑着报了个方子,后又似想起什么,虚虚望向慕澜征求她的同意。
慕澜没有理由反对,她扔了个牌子给姜玄:“先取了药立即回去熬上,钱挂内府账上,月末自会有人去结算。”
姜玄拿了牌子领命离开,另一人已驾了辆轻便的马车回来应急,慕澜将人打横抱入马车,等将领反应过来,对面一行人已经随着哒哒马蹄声远去,很快消失在了眼前。
这趟回程的马车倒是又快又稳,只是不知为何,慕澜往他体内送的真气散得也快,此消彼长,毒素又开始蔓延。
见他额上不断冒出冷汗,面色也越发惨白,她眼底划过一丝疑虑,握住他的手腕又输了些内力进去,不料他的身体就如漏水的竹篮一般,输进去的真气盛不住多久,过一会儿便又散去了。
简直连普通人都不如。
慕澜眼眸沉沉,握住他的脉细细一探,才发现这人脉象异常虚弱紊乱,根本不似以内力强行打乱,反倒似……不对,他曾师从神医门下,以药物扰乱脉象是信手拈来,做不得真。
可要以假乱真到这般模样,想必对自身损害也不小。他如今看上去倒真像是个气虚无力的文弱公子,中毒的症状却也做不得假,不便用自身内力压制便罢,竟连她输进去的内力也……
这般投入,用这副“孱弱”的身体为她挡上一支她原本就能躲开的暗箭,就为演一出如此拙劣舍生忘死英雄救美的戏码?他总不会以为这样能叫自己愧疚感动,全心信任了他吧?
想也知道,祁渊不会是这么一个蠢人,来这么一出完全不必要的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残留的恹香气息猛地翻腾起来,慕澜眼神冰冷,看了他几息,调转真气,堪堪压下那股暴戾之气。
管他作何意图,在她眼皮子底下,终究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便是现在她懒得陪他再演下去,除了引颈受戮之外,他又能如何?
早在大婚日发现这人气息不对时,慕澜也不是没怀疑过,为了取信于自己,或许他真能狠下心来自废武功,只是这种法子……可谓最下乘的选择。他既然可以伪装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又何必真的自废武功?毕竟无论真假,她都会怀疑,更不会因他看上去文弱不武便给予信任或是放松警惕。而他若真的只是一个送来暖床的羸弱公子,那就更没必要也不可能接触到某些东西了。
“既然夫君体内盛不住真气,那便只能催动蛊虫暂时压制一二了……”
“嗯……”祁渊眉头紧皱,眼睫飞快颤动,感到不安一般似要极力醒来。
“只是,”慕澜给他续了些真气,辨不清情绪的声音幽幽响起,“夫君可得再遭些罪了……想要以蛊制毒,蛊虫发作的烈性必须压过这毒才行……”
“等……”
祁渊刚有一瞬间清明,下一刹那便有无尽欲火从体内深处轰然炸开。
“嗯哼……”未几他的脸色由白转红,像是才从冷水中捞出又架于烈火之上煎烹。团团惊人的热意自筋络骨缝里寸寸炸开,烧得浑身骨骼都酥软了。
冷汗转瞬蒸发,抑不住的呻吟阵阵颤抖着,时断时续,滚烫的气流顶开喉舌逸了出来。躁腾的麻痒简直要将人逼疯了似的,不要命地钻入每一寸肌肤血脉。
“呜……别!呃、嗯哼……”祁渊眼角渐渐晕开糜艳的红,猛烈的情热海啸般席卷全身,一波一波汹涌至极。
他喉管里碾出破碎的字眼,犹如梦魇时的呓语,喑哑难辨,不成语调。
“殿、唔……呃!……”
他眼角渐有晶莹沁出,泪珠滚滚滑落,来不及没入鬓边,便已蒸弥殆尽。
祁渊被这蛊折磨得痛苦不堪,明明叫体内痒热逼得几欲发疯,却又被骨缝的酥麻搅得浑身瘫软,身子簌簌战栗着,却连一根手指头也抬不动,只能生生忍受这来势汹汹的情浪,任之一遍遍冲刷过全身筋络。
他浑身泛起红潮,滚烫得仿佛下一瞬便要炸开,哪里还能再感受到一丝毒性入侵的阴冷。
可他的神情分明比中毒还要痛苦上千万倍,声声泣音,哀楚可怜。
当真是可怜……慕澜怜悯地看着他,指尖轻触上他颊边,将一缕湿发拨去一旁。就这么轻轻的一下,也叫他战栗着呻吟着极力想要贴上来,企图蹭一蹭那对他来说堪称冰凉的冷白指尖,好舒缓舒缓那根本不得疏解的情热。
可惜手指的主人心性冷酷,眼见他要蹭上来,竟毫不迟疑地移开了指尖,于是就这么寥寥慰藉也转瞬即逝。即便他现下几乎理智全失,也本能生出无尽的委屈,那张布满红潮的脸上神色越发可怜可爱了起来,宛如什么发情的小动物,他喉咙里溢出急切挽留的呜声,仿佛这样就能勾得冷酷之人心软留情一般……
慕澜的确有被他这副模样吸引,这意乱情迷、骚动难耐的样子,任谁看了也忍不住——
“呃……”
慕澜无意识伸了手,不出意外摸到一手湿意,他那处的淫水已然泛滥成灾,如泉如井,粘腻湿滑。不似他鬓边飞快消逝的泪珠,再滚烫的热意也蒸不尽这源源不断的淫流。
“啧,”慕澜清醒过来,难免怜异地盯着他,啧啧叹息,“夫君这水可真是……”
他那口儿可是还堵住玉势啊!
“咳……”慕澜抽离思绪,再度压了压体内不断翻滚的真气。祁渊毕竟种蛊时日不久,他这蛊本无压制毒素之用,慕澜过度驱动祁渊体内的蛊虫,必会遭到一定的反噬。
这点反噬于慕澜而言倒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同恹香发作搅和在一起,叫她体内气息颇为躁动。夹杂着情欲的燥戾冲上心头,慕澜运功吐纳一息,将所有情绪抽离,不再分心给旁边欲火焚身的人,闭眼静心调息起来。
马车内偶尔响起几声微弱吟喘,也被滚滚车辙声淹没,消散于空气之中。
不过半刻钟,马车稳稳停下。慕澜抱着一身汗的祁渊出来,立刻便有下人上前,递上一早备好的解毒丸。
喂他吃下后,她才撤了蛊,只是依旧不断给他输着真气,一面催化药性,一面防止他这忽热忽冷的,身体受不住。
实在是这人脉象太虚,他现下中着毒,又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身体搞成了个窟窿,一不小心说不定真死了。
虽然可能只是他的苦肉计,但慕澜还是打算悠着点来,反正也费不了什么,他爱演戏她奉陪就是,这点程度,顶多就是些“增进夫妻感情”的小手段。
擅自给这事定了个性,她将方长的郁气一扫而空,抱着怀里被折磨得不轻的人快步进了卧房。
下人及时送上纱布伤药与打好的清水,慕澜娴熟地为他清洗、包扎伤口,只是动作略有些未曾服侍过人的……粗暴。
也不潦草,就是很痛。
祁渊倒也不是怕这点痛,他比较怕她那个蛊。
“夫君感觉如何了?”
他额上隐有些细汗,瞥了眼包扎完好的伤口,朝她露出个略带感激的虚弱笑容:“劳烦殿下,好多了……”
“无事。”慕澜不甚介意地开口,顺着他的目光,看着刚刚给他包扎好的伤口,略感满意。
她端起放凉了会儿的汤药,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他面前,“张嘴。”
他张嘴咽下一口苦药,瞥了眼门外,靠着背枕虚弱道:“若殿下还有事,不如先……”
慕澜又吹了口药递到他嘴边:“不急,我先喂你喝完这碗药。”
祁渊乖乖张嘴喝药,不再多言。两人一喂一咽,汤药很快便见了底。
慕澜搁下手里的药碗,发出轻轻一声闷响。
早就候在外面的下人上前,在慕澜耳边轻声传了几句话,方才恭谨地端着东西退下了。
“殿下……”
“我去打发理寺的人,你先躺着休息会儿……”慕澜起身,走前不忘提醒他,“你这箭伤不宜沾水,等我回来再为夫君净身擦拭,切勿私自下水沐浴,以免牵动了伤处。”
祁渊受她提醒,身上黏腻的感觉顿时变得明显极了,难以忍受……却不得不微笑回道:“好,我等殿下回来。”
……
王府客厅。
钟离紫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把桌上最后一盒糕点碎屑撮进嘴里,微笑止住下人更换果盘的动作。
时间差不多了,也该回去喽。
她就知道来这儿是对的,又能吃好吃的又能偷得半日闲不用干活儿,嘿嘿。
钟离紫的微笑在转身看见门口的那抹身影时僵住。
什、什么情况?
她忍住没揉眼睛,却没忍住闭了闭眼,一睁开人都到了眼前,吓得她差点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
慕澜挑了挑眉,说了句让对方就坐的客气话,也一并坐了下来。
她顺手倒了杯茶,推向对面,笑得颇有些漫不经心:“喏,寺卿大人先喝杯茶,压压惊。”
寺卿大人还真接了过去,喝了一口压惊茶,这才勉强将梗在喉咙口那句“你怎么真就过来了?!”给吞回了肚子里。
“殿下……”钟离紫脑瓜子开始转动,“我来主要是想问,殿下对今日行刺的主谋是否有所猜疑?”
慕澜眉梢一挑,很是直白地道:“不用猜更不用怀疑,我可以肯定地说——第一批姜国奸细,第二批苏彦走狗。”
噗——
钟离紫大声咳嗽起来:“咳咳咳……”她听见了什么?!那啥,一般这种不都叫死士之类的吗,这位殿下对那谁谁是得多嫌弃啊!!
慕澜难得耐心地等人咳完,才状似礼貌地问道:“寺卿大人是不是没听清我刚刚的话,那我再重复一遍——”
钟离紫连连摆手,笑容苍白且勉强:“不用了不用了,小人刚刚听的很清楚。”
不等慕澜接话,她立刻清了清嗓子提声道:“殿下放心,理寺必定全力配合殿下,揪出潜伏境内的其余姜国奸细,叫这群刺客死不瞑目……”
“哦?也就是说寺卿大人也认同刺客是姜国的?”慕澜慢悠悠地往下说,“而众所周知,苏彦也是姜国的,所以……”
“啊哈哈哈……殿下放心,但凡有刺客主谋的任何消息,理寺都会及时通报殿下知晓!”钟离紫飞快翘起手,比了个四指朝天的手势,字句铿锵地道,“若殿下有何其他吩咐,我钟离紫也绝对义不容辞、一马当先、尽心竭力……”
所以求您老别再扯些没用的了!没有证据的事咱扯他干啥啊?话说你俩明面上还是父女呢,你新娶的那位也还是姜国人呢,你咋不说你自个儿也是主谋啊啊啊!
况且、况且这种骇人听闻的皇室密闻,是应该说给自己这种外人听的吗?
钟离紫内心小人叼着小手绢哭唧唧,我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理寺寺卿啊!官不比你大,身份更没你爹高,你难道还想让我去逮捕你爹?夭寿啦,这晚点向陛下面奏的时候她可千万得小心些,别露出马脚、呸,破绽了……
钟离紫面带微笑思绪乱飞,嘴都快笑僵了,才见慕澜点点头,轻飘飘地道:“那以后就劳烦钟离大人,多多关照了。”
终于在七殿下处留下姓氏的寺卿大人微笑着表示,不敢当不敢当,应当是她要靠殿下多多关照才是。
两个人虚伪地你来我往客气了一番,互相漏,啊不,交换了些情报。当然,主要是慕澜问,钟离紫答。
钟离紫可当真是有苦说不出,先前吃多了闭门羹和冷板凳,两人接触也不深,现在才知晓这位殿下的套路如此之深!一下把本该我问你答的局面扭转成你问我答也就算了,偏偏自己还只能尽量配合,不然对方就开始胡乱攀咬东拉西扯,甚至隐隐有武力威胁的架势……
苍天啊!!
远离慕澜一生平安,钟离紫为之前认为慕澜很好应付的自己感到羞耻,这就是她来这边蹭吃蹭喝的报应吗?
她有错,她忏悔,她自大,她认栽——她好想逃,却逃不掉!
两人只聊了不到一盏茶功夫,便已至晌午时分。
钟离紫头一次没有留到蹭完膳,极力婉拒了慕澜的“盛情”邀请,脚底抹油般赶紧撒丫子溜了。聊了这一会儿功夫,精明如她一早发觉了这位慕澜殿下怕是心情不太美妙,在故意搞她呢,明明以前遇刺几回也不见她这样啊!究竟是谁突然惹到了这位殿下,天可怜见的却恰巧被她给撞上了?
不管是谁,都留着自个儿消受去吧,关她屁事啊!溜了溜了!
慕澜盯着钟离紫夺门而出的背影,眸色微暗。
好些饵撒出去,这位理寺寺卿却装傻充愣一概不咬,拿些漂亮话就想糊弄过去,这一副只想明哲保身的怂样,倒是容易叫人放松了警惕。
可年纪轻轻就能坐稳这理寺寺卿一职的人,真会是个草包怂货吗?
且这人方才看似油滑,却能表现得怂里傻气的并不惹人生厌,也拉的下面子捧哏表态,懂得适时吐露些情报安抚人心……这样心思灵巧反应机变之人,想必不会是个头脑简单的角色。
而这次交谈过后,想来她对两次刺杀的主谋心中也有数了。只是一个没有证据,另一个都是动不得的人,觉出慕澜并非真要将此事追查到底,也就顺水推舟含糊过去了。
是聪明人,但不是苏彦一党的人。这就够了。
慕澜确认理寺寺卿此人暂时无甚威胁,便也不大在意这人打哈哈糊弄自己的事了。当前她更在意的是自己这位姜国正君,无论是他伪装文弱的目的,还是他为此挡的那一箭——他是太过自信,抑或是过于信任自己……不会让他死?
这一切祁渊暂且不得而知,他虚弱地靠在床头,未待休息片刻,就被闻风而来如乌鸦一般聒噪的姜渺吵得头疼。
“才出去一趟就成了这样?你现在可真是个废物……”
姜渺一听祁渊受伤,立马急冲冲赶了过来,气还没喘顺,阴阳怪气的嘲讽就先蹦了出来,“这人家还不一定能记你的好呢,就巴巴地冲上去给人挡箭,嗤!”
说完他感觉不对,立即语气冷硬地补充道:“你以为你有几条命可以造的?别该干的事还没干成人就先没了……”
“是我的错。”祁渊打断他,微笑道,“早知道你这么关心我,我就该踹了那慕澜躲得远远的,也省得听你唠叨了。”
姜渺僵了,脸上的讥讽扭曲了一瞬,被这话激得险些跳脚:“谁关心你了!别自作多情!我只是怕你坏事!”
“嗯嗯,你说的都对。”祁渊扳回一局,懒得和他再争。
“你知道就好!”姜渺瞪了他一眼,觉得这人自打来了俪国和亲后,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话是这么说,但祁渊这副受伤虚弱的蔫样儿,姜渺是越看越不得劲。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疑惑又不满地嗤道,“她不是厉害得很吗,怎么还要你这弱公子去挡箭?”
祁渊本不想回答,姜渺却直直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