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爷爷,我也理解您”顾涔云将眼尾的泪拭去,接着劝道“虽然这是天理难容的恶行,但估计您也是一时气急了,我可以慢慢原谅您,也可以帮您盖住这个秘密。”
“以后,我们像亲爷孙一样,互帮互助,好不好?”
顾爷爷记不清自己当时的反应,只记得之后小云从研学回来,荆钰如何生动地表演荆母和顾父私奔,他则瑟缩在一旁不敢说话。
“顾同学不要难过我们三个人会组成一个更好的家的”荆钰哽咽着安慰不敢相信一切的顾涔云“你说对不对,爷爷?”
顾涔云烦闷地窝在沙发上。他完全无法理解近几日发生的事,太荒唐了。
先是爸爸和隔壁的阿姨私奔。且不说这个毫无逻辑的行为父亲怎么可能做出来,就是爷爷的反应也很不对劲,为什么是当时不在场的荆钰向自己描述情况?为什么自己提出要报警他俩却百般阻拦?
还有荆钰凭什么堂而皇之地搬进自己家?
顾涔云有许多问题想找爷爷讨论,但荆钰和爷爷白天像连体婴一样粘在一起,晚上一个说累了要早早睡觉,另一个自来熟地直接睡在爸爸的床上,他完全找不到机会。
直到前天早上。那人不在家,顾涔云趁爷爷刚起床将他堵在卧室,一口气问完了所有问题。
”爷爷,你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呢?你不信任我吗?”
此刻被欺瞒的愤怒甚至盖过了求知欲,还夹杂了顾涔云对家庭巨变的恐慌。他无处宣泄这股陌生的情绪,忍不住要对爷爷发脾气。
“小云啊我”爷爷眼神飘忽,犹豫许久才撩起裤管。他干瘦的腿上扎着一段纱布,处理的很潦草,还隐隐渗着血。“你爸爸他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小云,我很怕,不要找他了好吗?”
顾涔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脏被捏住似的难过。在这之前他仍心存侥幸的认为,一切都是一场误会,再远些的想象也不过是某日找到狼狈不堪的父亲,一家人就此团聚。
可是见了血,那就全不一样了。
“爷爷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顾涔云牵住爷爷的手,哽咽着说道。
“我就是舍不得你伤心对了,小云啊”
其实本就是假伤,但面对真情流露的顾涔云,爷爷几乎要忍不住告诉他一切了。
“那个荆钰他啊,也是很可怜的,都是你爸爸勾引人家妈妈,咱们接纳他吧。”
爷爷颤抖的声音突然转换成机械的棒读声,顾涔云疑惑地抬头,却看到他的表情倏忽变了,再没刚才的悲痛,而是面具一般的僵硬感。随着爷爷的视线,顾涔云转过头,荆钰不知什么时候静悄悄回来了,正逆光站在房门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祖孙两人。
“对不起啊,我住在这里是不是打扰你们了。”荆钰说话间走近顾涔云,在他和爷爷间来回扫视,像雷达似的。
“怎么会!我刚才和小云也说了,他也同意,是不是小云?”
很不对劲。好像不是第一次了,但凡和爷爷的谈话有些苗头,荆钰都会出现将它踩灭。
顾涔云如此想着,也紧盯着荆钰。对方倒也不心虚,笑吟吟地回望。然而被这样注视着,像蛇虫蛰咬顾涔云眼皮般难捱,他迅速移开目光,心里却没有停止怀疑。
“顾同学”荆钰用一边肩膀别开爷爷,挤进了二人中间“要是有什么问题,还是咱们俩商量吧?爷爷身体不好,你不要总逼他。”
顾涔云和爷爷挨得近,这会儿因为荆钰的加入,他几乎要和后者贴在一起了。
荆钰长得比他高许多,现下像颗柳树似的将脑袋垂着,略微倾身,用鼻尖虚虚抵着自己眉骨。灼热的鼻息喷洒,对方不错眼珠地看着他。
让人不适的距离、古怪的行为、阴阳的语气,这些糅杂起来烧成顾涔云心头一阵难以遏制的怒火。
这下顾涔云了解是什么一回事了。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荆钰有问题,如今更加确信。所以即便荆钰说的如何天花乱坠,他不会信。与其和这种人虚与委蛇,不如今天把一切挑明。
顾涔云面上不显情绪,将爷爷哄进房间后才开口道。
“荆钰,你最好赶紧滚出我家。”
客厅被死白的灯光包裹,面前荆钰的脸好像停尸房里的尸体,毫无血色。唯一不同的是他仍在看着顾涔云,仿佛荆钰并不是这场角斗的主角,而是欣赏表演的看客。
——白炽灯为顾涔云的脸上刷下阴影,将他塑造成一尊威严冷漠的雕像。荆钰看不清他隐在眉骨投影下的眼睛,但能感知到此刻对方的眼中一定全是鄙夷和厌恶,就像在看一只甩不掉的臭虫。
这种视线仿佛将荆钰剥光了羞辱,激起他心中无限的被虐欲望,变态的渴望似钟椎猛锤荆钰身体,使他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荆钰嘴唇嗫嚅着回应了顾涔云,看着对方越来越不耐而后走向自己,他终于壮胆大声说”求求你小云,我想和你和你们一起”
咸湿的眼神无节制地来回视奸着靠近的顾涔云,脸上尽是倒人胃口的痴态,荆钰的呓语没有随着顾涔云肉眼可见的愤怒而停止,他仍在碎碎念着。
“求你、求你求你了”
顾涔云再也无法忍受,揪着荆钰的头发将他拖倒在地,怒道“你发什么神经?!现在就滚出去!”
头皮处传来痛楚,这种被牵引被掌控的感觉,使他不得不抬头仰望顾涔云。
但是老天啊,他爱死了。
再多点、再多点荆钰呼哧呼哧地粗喘着,两只手扶住顾涔云的大腿,求饶般推拒。那力道小得可怜,但带来的反胃感却一点不少。怒火愈演愈烈,顾涔云理智脱线,忍不住出拳狠狠砸了他几下。
肾上腺素飙升引起的心跳加速,鼓点般重击顾涔云的耳膜,逆流上头的血液令他面色绯红,可冷静下来后,所有感受褪去,他不禁陷入自责。
不虽然讨厌他,但自己怎么能随便动手打人
看着面前鼻血横流的荆钰,顾涔云抿唇,他不喜欢情绪超出自己掌控,这不是自己。但事出有因,这混帐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赖在顾家,他起身低声讲了句“快滚吧”,没管荆钰怎样便匆匆转身回房了。
那天晚上以及之后的一整天,荆钰都不见人影,顾涔云本以为顺利将他赶走,谁知今早起床见到他又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家中。
爷爷先是训斥了顾涔云,而后安慰荆钰放心在家里住下。对此,爷爷的解释无非就是那孩子可怜、咱们对不起他如何如何
面对受伤的爷爷,顾涔云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于是,这次荆钰大摇大摆地住回来,态度一改从前,仿佛成了这个家的第三位主人。譬如此时,荆钰坐在沙发另一端,看似保持了完美的、绝不让人讨厌的社交距离,但他神情放松,频频朝顾涔云这边侧目,偶尔还语带关心的询问,要不要喝水呀?今天有什么安排呀?得不到回复也不尴尬,显然是把昨天挨的打浑忘了。
顾涔云打定主意不理他。过了一会,荆钰的单簧便唱不下去了,客厅总算安静。
惹人烦的聒噪骤停,连六月末的暑气都显得可爱起来,顾涔云找出耳机带上,今天下午他准备什么也不干,就在这里懒懒躺着,和汗水作伴。
一开始有点不习惯,但渐渐的也没那么热了。——今天碍着荆钰在,所以顾涔云上身多套了一件短袖,平时他在家是只穿一条短裤的。这条短裤,短到以他现在的姿势什么也遮不住,可以说和底裤没分别。
很漂亮的一双腿。膝盖及以下因为夏日阳光晒成了小麦色,但以上仍保持原有的肤色。
两种颜色是完全不同的观感。此时顾涔云正屈膝,细长的跟腱紧贴大腿处的软肉,如同一座小山似的,只不过一边是浅褐色的结实小腿,一边是嫩白的腿根。
视线转寰,攀升的色欲似乎也交融在在白与黑之间。
困意间,顾涔云似乎感觉有东西在自己腿上徘徊,如同蛛丝一般紧紧地、隐秘地黏着,讨厌极了。伸手去拂,却什么也没有。
“或许是飞虫,我帮你看着,你睡吧。”高大的阴影拢住顾涔云,不知何时坐在那边的荆钰站了过来,温柔地问道。
有毛病,真是贱得慌。顾涔云如此想着,淡淡扫了他一眼说道“不需要”,翻身继续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