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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们到了,”负责领队的女职工停下脚步,扭头嘱咐身后的队伍,“待在这里别乱跑,我去通知所长。”
不等众人回应,她就脚步匆匆地走进不远处的职工专用通道,消失在他们的视野内。
没有她在,整支队伍顿时松懈下来。有些人开始闲不住地互相搭话,没过多久气氛就热络了不少,话题不外乎是彼此的来历、受邀到此的原因、对此地和自身未来的猜测,偶尔因发言太过天马行空引来另一伙人的嗤笑:
“果然是平凡人才有的想法。”
“我们未来要和这些蠢材共事?真的?”
“没救了,感觉连最简单的打开魔术回路都要耗上十年呢。”
“哈哈哈哈!”
尽管这群明确与他们划开界限的家伙眼睛长到头顶上,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那张傲慢的脸都让人拳头直痒,但大家还是勉强按捺住怒火,假装没看见也没听到,努力避免与他们发生冲突。
因为不久前,领队的女职工说过,那群人是货真价实的魔术师。
所谓魔术师,指的自然不是世俗意义上从礼帽里变出兔子的手艺人,而是近似于影视剧中的巫师的超能力者。他们施展的魔术也并非戏法表演,而是实打实的难以用常识解释的法术。
就像许多奇幻作品描写的那样,普通人与魔术师生活在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魔术界的一切情报都隐藏在特定圈子里,魔术师们之间的交流更是在常人不可知的神秘条件下进行。
在收到邀请前,众人甚至不知道世界上存在这样不可思议的群体,更不知道伦敦的那座大本钟就是他们最主要的聚集地,也是组成所谓魔术协会的三大组织之一——时钟塔。
通常来说,魔术师们与普通人井水不犯河水,绝不将魔术相关的事物暴露在世俗眼中。然而,领队职工告诉他们,这所机构是个例外。这里由普通人为主导的世俗界与魔术师为主导的魔术界联合集资建成,既是挂靠在时钟塔名下的隶属机构,也是受联合国承认的国际性组织。
因此,受邀来到这所机构的人也分为两类,一类是被联合国挖到的、具备魔术资质的普通人,在队伍里占绝大多数;另一类则是从时钟塔口中得知消息、自愿前来的魔术师,仅有六人。
虽说作为普通人的大家均具备魔术资质,不过资质之间是存在高低的,天赋绝佳的璞玉也并非路边的大白菜随手就能捡到——至少各国派出的招聘员们一个都没碰见。最终,他们挖到的不过是一堆资质在魔术界垫底、只能用“有总比没有强”来自我安慰一下的石头。
货真价实的美玉、仅具备低下资质的石头,这两拨人堪称云泥之别。
刚踏入机构时,领队职工带所有人进行了名为虚数潜航的模拟实验,即使再微弱不过的魔力波动都把普通人的各位折腾得够呛,反观六名金贵的魔术师跟没事人一样,轻松得像在自家后花园散步闲聊。
从未接触过魔术的炮灰候补与自幼系统学习魔术且家有传承的魔术师,两者之间宛如天堑般的差距,就这样残酷地摊平在众人眼前。
“不要把魔术师当成同类看待,更不要试图与魔术师沟通,无论是言语上还是肉体上。假如你们和他们起冲突,闹出人命的可能性非常大——不必说,死的人肯定是你们。”结束模拟实验后,领队职工如此告诫道。
机构的工作人员都提醒到这个份上了,为自己的小命着想,大家只好尽可能地装瞎扮聋。
高傲的魔术师大人们毫无体谅他人的自觉,更不可能向瞧不上眼的平凡人们道歉,笑话完就继续端着高岭之花的架子,轻易不肯开口。众人面面相觑,被搅了兴致后也不再多言,四周再次陷入寂静。
而在队伍中,有个人从一开始就没在意身边的氛围变化。
玩家站在隐隐呈现出抱团趋势的普通人阵营的最末尾,神情恍惚地环视周围。
天花板上挂着既廉价又节俭的二手led灯,疲惫又麻木的职工们埋头于超负荷的工作,空调缓慢地发出吱呀吱呀的嗡响,犹如行将朽木的老者。
沉闷、简陋、老旧。
如果不是面前有颗巨大的地球模型正在安定地运转,谅谁也不敢信自己来到的就是传说中以守护人类的未来为使命的国际性组织——
“人理存续保障机构菲尼斯·迦勒底,简称迦勒底。”
严厉的女声从高处传来。
听到她的声音,刚才还满脸“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什么”的玩家双眼一亮,唰地扭头望向她的所在处。
所长!是奥尔加玛丽所长啊!
既然迦勒底亚斯和所长都在……也就是说,这地方真的是我迦?
他不由得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
游戏里高大上的迦勒底变成寒碜小破楼了?我不会是穿越到哪个阿尼姆斯菲亚家破大产的异闻带了吧?
幸好,听到女性说出那串不明觉厉的称谓后,其他人基本也是差不多的反应,他在其中并不显得突兀。
——这么破的地方竟然有个这么酷的名字?
人们下意识看了一圈,神色逐渐变得一言难尽。
“怎么了?你们这副表情,”居高临下睖巡众人的所长立刻捕捉到他们的表现,“很失望吗?很失望吧?但这确实是迦勒底没错,时钟塔称这里是观测过去、现在、未来的天文台,联合国称这里是人类最后文明的守望所,魔术侧与科技侧用尽华美的辞藻向你们鼓吹这份工作有多么辉煌、你们的前途有多么光明、这里的一切有多么伟大,可惜真实的迦勒底正如你们所见,只是个在无人问津的角落挤满无病呻吟的妄想者的无底洞罢了。真可怜,连我都要为你们难过了……你们,被作为新一批的耗材流放了哦。”
女性说着无差别贬低所有人的台词,语气却是昂扬饱满的,比起常人略快的语速携着大段大段的长难句砸进他们脑子里,雷厉风行的张力震得队伍头晕目眩,许多人甚至忍不住露出懵逼的表情,茫然抬头看向她。
被她形容为“无病呻吟的妄想者”的职工们像是习惯了,反应最大的人也不过是耸耸肩,不以为意。离她比较近的职工们还会稀稀落落地打声招呼:“早上好,所长。”
站在螺旋楼梯上的女性朝他们投去视线,骄矜地颔了颔首以作回礼。接着,她缓步走下台阶,高跟鞋的鞋跟与阶面清脆相接,那双琥珀金的眼睛则眨都不眨地始终落在队伍里的二十六人身上,不含丝毫情绪,仿佛真的把这群人类当做耗材专注地查看品相,给人带来极大的精神压力。
玩家注意到自己周围已经有人承受不住她的审视,或畏惧或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见此,女性嗤笑了一声。像在嘲讽他们,又像在自嘲。
“虽然料到公开招募给出的名额不可能招满,但这个人数还是远远低于我的心理预期,”她说着,裹有羊皮手套的指尖搭在栏杆上轻轻敲击,声音冷淡得不可思议,“只有二十六人,其中二十个甚至是对魔术毫无概念的普通人——呵,数量和质量都不堪入目啊。时钟塔也好联合国也好,根本没把我和我的迦勒底放在眼里……”话及此处,她沉默两三秒,银白的长睫如蝴蝶被雨珠猝然击落般颤了颤。
“……罢了,”她说,“这也是理所当然。”
女性消沉了片刻,但很快又重振旗鼓,扬起明亮的笑容:“总之,既然被领到这个中央管制室,那就说明你们都通过了模拟实验。干得不错。我不知道也不在乎把你们哄骗过来的人是怎么介绍迦勒底的,你们只需要记住我接下来的话,因为这些才是现实。”
“首先,迦勒底没有钱,所以你们只有500美元的月薪。”
听到这句话,队伍顿时骚动起来,藏在人群中的玩家更是差点绷不住。
啥?没钱?
阿尼姆斯菲亚不会真破产了吧?
六名魔术师皱了皱眉,他们或多或少打听过迦勒底的情况,了解这个机构的资金很是捉襟见肘,但没想到竟然穷到这个地步。占大多数的普通人不比他们,大家本就对迦勒底一无所知,先是被奇怪的模拟实验折腾不轻,然后被眼前破败老旧的环境打破了联合国编织出的幻想,如今又得知工资相当于在餐馆洗盘子。有人气急了,跳出来大声指责:“500美元?你打发谁呢?!找到我的人可不是这么说的,他答应的明明是——”
“他答应的?那去找他要,”女性毫不留情打断他的话,目光凌厉得像铿然出鞘的战刀,“稍后给你的合同只会写着500美元,战死了就多给两年的月薪作为抚恤金,仅此而已。”
这句解释没能起到安抚的作用,反而在普通人的集体里激起更大的涟漪:
“她刚才说什么?战死?”
“死?!这我可没听说过!”
“都死了谁还稀罕你那点儿抚恤金!!”
“我、我不想死……”
“什么狗屎合同,谁爱签谁签!”
“放我走!!”
不同于早有心理准备的魔术师们,也不同于自己的普通人同胞,玩家愣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接着恍然大悟般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划拉起屏幕。
看着惊慌失措的队伍,女性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果然如此,完全不清楚事件的严重性就稀里糊涂地来了。不,正因为不清楚才会来吧,正所谓不知者无畏……嗯?”
打量新人们的视线蓦地停留在队伍末端,她看见亚洲长相的青年表现出与四周格格不入的冷静,正在低头玩手机。
刚才领队职工向她递交了这批人选的简历,尽管只是仓促地浏览而过,但她的记忆力不错,把面前的人脸、简历上的照片和姓名对上号并不难。因此她稍一思索,从记忆里找出了青年的资料:“第30号御主适任者,那个眼睛黏在便携电子产品……是叫手机来着?对,就是你,别张望别人了,手里拿着电子产品的人只有你。”
女性的声音不大,但她话语间杀伐果断的气场不容忽视,一张口就吸引走全场的注意。吵闹声被她突如其来的点名打了个岔,众人下意识闭嘴,寻找被她单独挑出来的人是谁。
很快,除了忙于工作的职工,其他人都看向落在人群最外围的玩家。
莫名其妙变成焦点的玩家立刻以高中应对班主任查寝的手速收起手机,笑容有些发虚:“所、所长,你叫我?”
迎着周围人或轻蔑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和所长锐利的审视,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我艹,这剧情好熟悉……就算迦勒底和游戏里的cg图的区别像是买家秀和卖家秀、就算所长和游戏里的立绘造型不一样、就算没见到名叫玛修的后辈系美少女、就算御主没有48个人、就算我不是藤丸立香,我也还是会被所长点名赶出去?
这叫啥?剧情的不可抗力?世界线收束?“每当奥尔加玛丽在中央管制室面向新人御主召开说明会时,就会有一个摸鱼的普通人被她发现然后怒扇巴掌”?
他心里不停犯嘀咕,已经做好被骂个狗血淋头的心理准备。
然而,所长仅仅平静地发出疑问:“你在用便携电子产品做什么?”
……啊?
玩家被这个简单又直白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愣了愣才犹豫着回答:“我在……查美元兑人民币的汇率?”
所长只说月薪500美元,但他不怎么关注外币走势也没出过国,对于500刀等于多少元还真反应不过来,只能上网查。查到后,他点开手机自带的计算器算了算,算完又顺便换成日元单位、琢磨一下迦勒底发的月薪能在fgo里氪几单,最后欣慰地算出一份月薪够他硬吃一个保底。
这不跟我穿越前的工资一样吗?他内心腹诽道。
所长挑高眉毛,耀目的琥珀金眼睛亮起名为好奇的微弱光芒:“结果呢?满意吗?”
嗯??
拿不准她究竟有没有生气,玩家一时语塞。
银发金眸的女性举手投足间尽是决策者经过多年的时间沉淀才磨砺出的魄力,无法窥见她在游戏里偶尔会对长辈撒娇的少女心性,也察觉不到她因父亲暴毙被迫匆匆上任的外强中干,奥尔加玛丽此角色的渴爱与脆弱这两个人设关键词更是无影无踪。
这个奥尔加玛丽更沉着、更难以捉摸,单看外表根本想象不到她才二十三岁。刚见到这位留有侧分长卷发的正装女士时,他甚至差点认不出这是奥尔加玛丽。
幸好对方的声线没有变化,几乎与特别篇动画里米泽圆的献声别无二致,作为资深fgo玩家,他还是能毫不费力地认出对方的身份的。
虽然不太一样但依然是奥尔加玛丽,那就说明这个所长也会因为我开会摸鱼甩我耳光……不,也不一定,这个所长的性格似乎比我认识的那个成熟,脾气可能比游戏里的好?
玩家谨慎地沉默片刻。
……算了,开会玩手机本来就是我的问题,挨嘴巴子是我活该。
而且这可是主角同等待遇,不亏啊不亏!
于是,他硬着头皮接话:“……如果包吃包住,三千块钱还行。”
“哈哈哈!当然,我们包吃包住——不过吃和住的条件很差就是了。”
像是被他逗开心了,所长弯起了眼睛。
“很好哦,好极了,你这副500美元就能打发的穷酸样和迦勒底非常相配。这大概就是相性良好吧?正巧,御主的工作从头到尾都与相性这个词挂钩。”她说着,脚步轻快地走到玩家身前,抬起右手用粗暴的力道箍住他的脸,瞳孔正中央陡然汇聚出细密的纹路,仿佛在仔细观察着什么。
“唔,凑近一看才发现,你的脸长得真漂亮,盯久一点好像理智会被夺走似的。留下来当个吉祥物或许也不错?不对,这不是重点……坏了,理智真的要被夺走了,好高的魅惑性……”
所长嘟哝几句,闭眼凝神片刻才继续观察。
“咳咳。魔术回路……只有3条吗?少得惊人啊,不过也在情理之中。魔力的品质也是劣品中的劣品,以质补量也走不通,唔,如同教科书般标准的初代魔术师……先不提能否召唤出从者,这种水平即使能订下主从契约,估计也无法维持从者正常范围内的行动……”
玩家身体僵硬姿势别扭,又不敢打断她的思考——从话语可以判断,所长应该是在凝神查看他作为魔术师的资质如何,基本等于医生在用望闻问切的方式确定患者的病情,他随意插话很可能导致前功尽弃。
但这么弯着腰被捏脸真的挺难受的……
幸好,所长没让他为难太久。她松开了手,注视急忙调整好站姿、揉着自己被钳疼的脸的玩家,扶额叹了口气。
没办法,如今可没有挑拣的余地,迦勒底连凑数的龙套都很紧缺。
况且那张脸……总感觉可以用作武器。
嗯,实在不行把他调到后勤部好了,最近又裁了一批法政科塞来的累赘,物资采购和运输方面需要不少人手。
主意已定,她双手环胸,视线扫过这二十六个人。
“我没有时间浪费。直升机还在外面停着,和第30号一样能接受待遇的人可以留下,不接受的现在原路返回。”
众人不满地窃窃私语着,有人对她谈不上友好的态度颇有微词,但女性通身的气度过于慑人,他们最终还是没敢抱怨出口。
然后陆陆续续的,有十四人选择了离开。地球模型前的场所瞬间空出一大片场地。
所长倒也没沮丧,点了点剩下的人数后继续道:“那么,下一条是之前提到过的——这份工作存在高危险性,你们很可能会死。”
“以防有人不了解迦勒底究竟在信什么末世论,我就稍微说明一下。听好了,只讲一遍,如果走神我可不保证会不会错过什么事关性命的关键点。”
被当做反面教材的玩家尬笑两声,在所长针刺般的警告性瞥视下不由得挺直脊背,做出认真听讲的模样。
所长收回目光,走向那颗泛着蓝光的地球模型,在距离接触到模型仅剩三米的阻隔玻璃前停下,转身面对十二人的队伍。
“你们面前的是迦勒底的心脏,拟似地球模型?迦勒底亚斯。它是迦勒底的立身之本,凝聚着我的家族长达数代的心血,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才试作完成。至于它是什么,可以简单理解为我们脚下这颗星球的克隆体,与地球的区别只有时间线不同——初启动时,我们将它的时间设定在了距今百年后。”
她一边解释,一边指向迦勒底亚斯旁边悬挂着的巨大显示屏,屏幕上是迦勒底亚斯放大后的表面,每块陆地都空无一物。
“通过观测它的情况,迦勒底可以判断百年内人类的文明延续与否、人类的未来存在与否。倘若答案为‘是’,迦勒底亚斯的表面就会亮有代表人类活动的光点,光点越多证明人类社会越繁荣。能理解吧?”
众人点头。
但随后,某个魔术师面色不佳地指出异样之处:“阿尼姆斯菲亚阁下,我注意到你展示的图片上……并没有所谓的光点。”
所长用指尖缠弄着鬓边的发丝,干脆利落地承认了:“是的,没有光点。”
“这就代表……”
“代表答案为‘否’,百年内人类就会灭亡、人类的文明也没留下任何痕迹——如果你想问的是这个的话。”
全场死寂。
包括玩家在内,留下的普通人只有六人。这段说辞明显给他们的世界观造成了严重的冲击,其中身材瘦弱的眼镜青年抖着嘴唇,不敢置信地低喃:“怎么可能……会、会不会是这个东西出问题了?”
除非马里斯比利被泥头车撞了。玩家在心里默默回答。
“会,但概率极低,”刚才向所长确认推测的魔术师在明面上回答,她面容凝重,端详着仍在平稳地自转的迦勒底亚斯,“她是迦勒底的所长奥尔加玛丽?亚斯密雷特?阿尼姆斯菲亚,天体魔术的至高权威阿尼姆斯菲亚家的家主,同时也是时钟塔天体科的君主及学部长。阿尼姆斯菲亚家的家系从西历以前延续至今,他们深耕于天体相关的魔术领域,由于地球是最方便接触与研究的行星,可以说在神代落幕后,阿尼姆斯菲亚们就从未停止探索地球的奥秘。教授告诉过我,如果研究涉及到地球,最可靠的帮手就是任何一位阿尼姆斯菲亚,这个家族对地球的了解甚至能支撑他们完成地球灵魂的复制实验。”
说到这里,魔术师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扭头看向任由她帮忙解释的奥尔加玛丽:“等等,难道这个迦勒底亚斯——”
“嗯,它是地球灵魂复制实验的成功品,在我父亲那代完成的。”
所长又挑高了眉毛,这是她升起好奇心的表现。
“我们基本不参与时钟塔的决策,除了钻研魔术外对什么都有股游离感,因此天体科在时钟塔的存在感算得上薄弱,大多数魔术师对阿尼姆斯菲亚的了解也很浅显。但你知道的却不少……不,这些还是等之后再聊。”
她话尾一转重回正题:“如她所说,我不否认迦勒底亚斯运转故障的可能,说到底它也只是我们的试作品罢了,存在不足之处实属正常。不过现阶段没有比它更具权威性的依据,在有人找到我们的理论漏洞、否定这个迦勒底亚斯试作一号前,就拜托诸位暂时相信它的运算结果吧。”
魔术师们缄默着点头。
他们倒是谈笑自如,旁边的普通人联盟却像在听天书。
每个字都能听懂,但组合到一起怎么就像什么小语种呢?
天体魔术是什么?君主和学部长又是什么?神代是指字面意思上的神生活的时代吗?那各国的神话算啥,全是史书喽?我们脚下的地球是有灵魂的?活的??那它会呼吸吗?有自己的思想吗?灵魂不是看不着摸不到的玩意吗?这也能像克隆羊多莉一样复制粘贴出来吗?说到这个,原来你们魔术师已经证实灵魂的存在了吗?
“哎呀,看来你们有很多疑问。但是不行,我就在这里教你们魔术界的首要守则——”所长摇了摇食指,轻笑道,“魔术的关键是保持神秘,神秘度下降会导致强关联的魔术系统发生下滑现象,严重的还会就此消失,再也无法施展。所以具体情况可不能告诉你们哦,否则我就是整个家族、甚至整个魔术界的罪人了,会被全体魔术师追杀到死的。”
紧接着,她敛起神态,唇角抿成一道严肃的直线。
“闲话就说到这里,现在回到我们之前的说明上。”
“今年一月一日零点,迦勒底亚斯启动成功,然而代表人类文明的光点一直没有出现。曾经参与地球灵魂复制实验的主要人员赶来查看过,他们得出的结论是与迦勒底亚斯本身无关,迦勒底亚斯不过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映照出百年后人类的未来而已。”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既然如此,导致未来毁灭的原因找到了吗’?”所长蹙起眉头,表情略显沉重,“很可惜,我们缺乏对迦勒底亚斯的有效观测手段,难以探知这颗微型地球究竟经历了何等事态。多年前时钟塔的教授曾向我们施以援手、详细指出了最理想的对迦勒底亚斯观测仪器的开发方向,经过模拟演算,我们确定他的猜想成功率很大,遗憾的是教授本人只愿意提供早期提案及相关初步理论的支持,不愿亲自加入后续的实验项目……”
名为迦勒底亚斯的天体模型承载着空无一物的文明,沉默而忠实地维持运转。
所长凝望着它。
这是家族历经数代殚精竭虑的心血,每个微小的细节都体现出阿尼姆斯菲亚们穷尽手段的智慧,同时也是人类如今在天体魔术领域能够触及的最高水平的具现化结晶。理论上,作为百年后的地球的克隆体,它能轻易解答众人的问题。
然而,这样的迦勒底亚斯却受限于落后的外部观测仪器,无法给出造物主迫切需要的答案。
“虽然很不甘心,但缺乏他这位提案发出者亲自坐镇,这项实验至今仍停留在研发初期,距离投入使用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目前的我们只能掌握到人类将在百年内毁灭的事实,成因、过程、后果则俱不知晓。”
如果有莱诺尔教授设想中的近未来观测透镜的帮助,迦勒底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两眼一抹黑,至少能知道从哪里下手才有可能改变必将毁灭的未来。可惜教授当年婉拒了父亲的邀请,即使现在赶过来主持大局,仪器的研发进展也很可能赶不上这场人类文明的浩劫了。
不光是近未来观测透镜,前些年终于备足资金重启研发的英灵召唤系统也才搭建出不稳定的框架,那家伙主持的虚数潜航艇项目同样只有个粗糙的原型机。
本以为时间还算充裕,世界末日什么的不会发生在近百年内,没想到迦勒底亚斯这么快就给出了示警。明明连必需的仪器设施都没来得及就位……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自从迦勒底亚斯出现异变后与日俱增的焦虑抛到脑后,继续向大家介绍。
“不幸中的万幸,我们有阿特拉斯院的协助——顺便一提,阿特拉斯院是魔术协会除时钟塔以外的重要部门,他们帮了迦勒底不少忙,”说着,她的目光重重压在时钟塔的六名魔术师身上,话语间透出不可忽视的命令意味,“日后,阿特拉斯院所属的炼金术师可能会来拜访。我不在乎你们本身对阿特拉斯院印象如何,我只需要得到在我的迦勒底里,你们会友善待客的承诺,明白吗?”
对此,魔术师们反应各异,不过在所长极具威胁感的逼视下,最终都捏着鼻子答应了她。
一旁的玩家倒是很理解她如此强调的理由。
尽管同样是魔术协会的同胞,但三大组织——时钟塔、阿特拉斯院、彷徨海之间联系甚少,各自都是独立的首脑级部门,地位上没有谁高谁低。单以时钟塔和阿特拉斯院来说,时钟塔广纳贤才、阿特拉斯院闭门隐居;时钟塔钻研魔术,阿特拉斯院开发炼金术;时钟塔偏向于提高自身的魔术实力,阿特拉斯院偏向于研发外部兵器武装自己;时钟塔在魔术领域看重的是物质变换,颇具现代风格,阿特拉斯院与其相反,他们奉行更深层次的事象变换,崇尚更古老、更神秘的起源技术……因为理念不合,两边的人员也不怎么合得来,更有甚者互相瞧不上眼。狭路相逢时不能说立马打起来,至少也得掐上几回合才会罢休。
而在迦勒底这个时钟塔隶属机构,所长相当于班主任,手底下这群时钟塔魔术师是她的学生。隔壁班阿特拉斯院的学生过来听她讲公开课,那她当然要约束好课堂纪律,避免自己班的学生和隔壁班的学生闹出矛盾。
“在阿特拉斯院的技术支援下,最重要的虚数潜航计划已经基本推进完成。你们踏入迦勒底时也体验过了吧?那场模拟实验。”
她走到控制台前,按下切换按钮,显示屏立刻切下迦勒底亚斯表面的放大图,换上舰艇外貌的大型载具的实拍展示图,镜头前还有一只装着机械义肢的手在比耶。
所长:……
肉眼可见地,所长的嘴角抽搐了一瞬。她小声骂了句什么,随后恢复正常,假装那只捣乱的手的主人不存在:“所谓虚数潜航,就是利用虚数空间的特性在时间线上跳跃,通俗来讲就是时空穿越。”
听到这里,有人大着胆子举手提问:
“那个,所长?请问虚数空间是什么?”
“喔,已经学会求知了?有进步。保持这股劲头吧,这是好事哦,”所长称赞了一句,然后解答道,“魔术领域的虚数取自数学上的定义,它与真实存在的实数相对应,是不存在的数、假想的数,用于辅助实数的数学运算。至于虚数空间,在科幻里也能看到这个名词吧?在量子力学的角度上,假使我们所处的现实世界是由能够理解的实数组成的,即实数空间;反之则是虚数空间。”
“无法理解、无法描述、无法证明,虚数空间就是这样一个假想中的世界。而在魔术领域,我们将虚数空间定义为——”
“人类世界的内侧,不可观测域。”
“正因不可观测,故而得以实现万能;正因不符合既有的物理法则,故而得以假设所有可能。这就是它在魔术意义上的特性。”
说完,她又去看显示屏上还没来得及涂装的舰艇原型机:“利用这一特性,连天方夜谭般的时空穿越也不在话下。而这艘舰艇,则是确保你们在虚数空间安全航行的载具。‘航行时不能离开舰艇,否则很可能迷失在虚数里再也出不来哦’,这是舰艇设计师拜托我向你们转达的忠告。”
“基本流程就像你们在模拟实验里经历的那样——进入这艘舰艇、潜入虚数空间、在罗盘的指引下导航至想要抵达的时空、依靠与实数空间的缘作为坐标上浮到相应的现实、潜航结束。以上,还有什么疑问吗?”
话音刚落,一群人齐刷刷地举手。
自以为已经把知识点讲清楚的所长:……
她又想叹气了。
总感觉,自己好像什么幼教老师……
当初的我,为什么要答应联合国招一群门外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