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都瞧不见了,清婉也只是痴痴看着,不曾去追。帮着卸下行装的秋荇刚刚忙完,手里拿着狐裘披风正寻夫人呢,便见到夫人傻站在游廊上,也循着夫人的视线往游廊尽头望去,却并未见到什么。
秋荇便不看了,急忙为夫人披上披风,说:“夫人可别着凉了。”
宋清婉时时被秋荇贴心关怀,这婢女年纪轻轻,却已被自己折腾得如同老妈子一般。她心里虽暖,也实在过意不去。又思及前世对秋荇动辄打骂的做派,心里有愧,便趁着秋荇为她拢狐裘领上的带子时,握住了秋荇的手,问:“秋荇,你……”
秋荇乍然被夫人柔软冰凉的手捏住,吓了一跳,反手却将夫人的手捂住,问:“真是造孽……夫人的手如何这样凉,还是快回屋子里去吧?奴婢已命下人烧好了热热的炭火,您最喜欢的银丝碳,一点儿烟也不生,不呛嗓子……”
宋清婉只顾看她絮絮叨叨,本觉得自己在这世上无亲无故、孤身漂泊,但究竟还有人考虑着她的冷热。这该是何德何能……清婉的眼中渐渐蓄起了泪迹。
秋荇便也抬头,只与夫人对视了一眼,便忧心忡忡地问:“夫人怎么了?”
是又同将军吵架了?还是回府后,因为见不到元帅,才难过落泪?
宋清婉慌忙抽手出来擦拭泪痕,却还不及秋荇的动作快,先一步抽出丝帕揩去夫人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无比。没办法,她服侍惯了,这等事情做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清婉羞涩偏头,说话带着点鼻音,道:“秋荇若有意中人,定要告知我。我一定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让我们秋荇风风光光出嫁。”
婚嫁之事难免让女儿家羞涩,秋荇语速都快了几分,掩饰着内心的慌乱:“夫人说什么呢?秋荇不嫁人……”
平日里最为稳重的秋荇姑娘竟也会害臊脸红,宋清婉真觉得自己瞧见了天大的稀奇,眼里带了几分促狭,直直盯着秋荇的眼睛看去,非要叫她招待点什么出来。这小妮子的表情,怕不是真有了意中人?
宋清婉笑道:“若真有意中人,不妨与夫人我一说,到底是哪家的郎君?”
她一笑便明媚耀眼,张扬得不得了。
秋荇燥得没法儿张口,可夫人偏生眸子亮晶晶的。这般期待的样子,好似她不说,那眼睛便要伤心了。故而秋荇左右为难,正开口说了一个“我”字,却被一道爽朗粗莽的声音给打断了。
“呦!小嫂子!我二哥何在啊?”
这话说得实在轻佻,惹得清婉收了笑容,即刻皱紧双眉。
这来人全然不惧她的眼神,由着她的目光在身上凌迟,甚至有越被凌迟便越兴奋的趋势,如同螃蟹一般在将军府里横进横出,招摇得很!
程伯急急追进来,一把老骨头经不起颠动,好似快要散架了。他愁眉苦脸地往这出言不逊的莽夫身边凑,扯长了音调喊道:“哎哟我的郑三爷!”他又见了夫人,连忙作揖行礼,道:“夫人,这、这……老奴已跟郑将军说了,要等通传。他、他竟闯进来了……”
郑寰就觉得这老奴才实在见外,他与二哥可是出生入死的关系!又不是闹他洞房,入个厅堂还入不得?瞧这奴才跟要他狗命的架势!这要是在军营里,他郑三爷高低一枪将这奴才的头给挑下来!
不过么……小嫂子同她的美婢正看着呢,该文雅些、该文雅些。
郑寰心里虽如此想着,仍旧是大摇大摆的。他又生得魁梧,肌肉贲张,虎额燕颌,威风凛凛,神气十足。宋清婉一见他这样子便觉粗俗,不愿靠近,退后了几步。正想拉着秋荇走人呢,小妮子脸却更红了,杵在那儿发愣。清婉暗道不妙,秋荇莫非……喜欢这无礼的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