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走到他身边,扶住他早就略显孱弱的身t。
「走吧,我们回家。你看,今天的夕yan好漂亮。」
只是近h昏。
【全文完】
男人是两个多月前搬到公寓楼上的,一个人,约莫三十岁,乾乾净净的,生活作息也很规律。每天早上和我一样,差不多七点半出门,而晚上,他总是九点前会到家。
他穿的皮鞋,踏着楼梯会有很特别的声音,更重要的是,他有在窗口讲电话的习惯,而且总是有点太大声。所以我知道。
第一次注意到他讲电话,是因为那把略微低沉却非常好听的声音在宁静的夜se里说着一套全然不对劲的话。
「我已经在机场了,在等登机……好,你不要担心……我会的,你也好好照顾自己我回来会跟你说……我不在,你一定要乖乖吃饭……我ai你。」
他的语气是深情的,说着的话是温柔的,但是一切却是多麽残忍,因为我非常确定他正在说谎,他当然不在机场,这里是我所住的公寓。
起初我不以为意,可是次数渐渐多了,我开始觉得话筒那端被欺骗的nv孩很可怜。我想起自己也曾经被这样欺骗。
那是大学时代的事了。
当时的男朋友p先生是大我一届,读化工研究所的学长。他是一个很yan光的人,在别人眼里,甚至在我眼里,都是一百分的男朋友。可是交往了一段时间,他就开始告诉我他很忙,几乎每天不是待在实验室就是要和老师讨论研究计画,甚至到後来,一个星期能陪我吃一天晚餐,就是莫大的幸运了。
我不断告诉自己,他有远大的志向,所以现在要很努力,我ai他,就不可以成为他追逐梦想的绊脚石,而是要成为温柔而强大的後盾。
直到有一次和他同一个实验室的学妹跟我说很久没看到他,细问之下我发现他晚上根本很少进实验室。後来,我才知道那些他不能陪我的时间,都是因为他还有另一个nv朋友,甚至,他们早谈论过拿到学位就要结婚。
而我只是他意乱情迷之下劈腿的对象。
我心碎地让自己像个游魂一样过了大四一整年,才终於走出痛苦,可是我变得愤世嫉俗,特别不能容忍背叛、劈腿的男人。
因此我开始带着愤愤不平的情绪,听着楼上男人几天一次的奇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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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稍解释一下,大家不要担心,虽然篇名取成〈楼上的房客〉,
不过和《楼下的房客》没有关系,一切只是巧合哈哈哈。
「明天开始要变冷,你要穿多一点……我有……嗯,你不要担心……我跟同事在吃火锅,很温暖……是啊……好、好,我知道……下礼拜一起吃饭吧,你上次不是说很久没吃咖哩饭了?我带你去吃市政府附近一家很好吃的咖哩饭……不想吃咖哩了啊?那你想吃什麽我都带你去……好,没问题啊……嗯,好,掰掰。」
他越是努力哄着电话那头的nv孩,就越是让我感到作呕。
p先生也是这样对我的。
在我发现他劈腿之前,丝毫没有怀疑,因为每一通电话他都不会对我发出不耐烦,总是为了不能陪我而道歉,总是关心着我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穿暖、有没有好好休息,总是温言软语地答应着下次一定ch0u出空带我去哪里。
怎麽可以把谎言说得那麽缱绻?
「早安。」早晨出门遇到男人的时候,他彬彬有礼地跟我打了招呼。
我愣了一下,回以一个微笑,可是内心却忍不住想对他翻白眼。
「搬到这里快两个月了,都没好好认识一下邻居,不好意思。」走楼梯的过程中,他这麽说。
「没关系,大家都忙。」
「你也是上班族吧?」
我点点头,没打算多解释。
「你怎麽上班?」
「搭公车,再转捷运。」
「你到哪?要是顺路可以载你一程。」
「啊,不用了不用了,我搭车很方便的,你也赶上班,不麻烦你了。」
道别之後我终於可以收起笑容,果然是个ai搭讪的人,对感情不忠的人都是这样吧。只是不巧当了邻居,我可不想成为他huax名单里的一员。
p先生刚开始追求我的时候,用的就是温馨接送情这招。
我们是社团认识的,每次社团活动太晚结束,他就会骑车载我回家。连假日有活动的时候,都会特地到我租屋处接我。
以前的我,觉得这是一种很贴心很绅士的行为,但是现在看来,却卑劣不已。
再也不允许自己落入男人的这种陷阱,特别是当他们的後座、副驾驶座载的从来不只有自己的时候。
果然,当天晚上,我就看见男人带了一个nv孩回家。nv孩长得很乾净,没上什麽妆,穿着简单的针织衫和长k,俨然一副乖乖牌的样子。
他看见我微微颔首,低声和nv孩说了什麽,然後她也朝我微笑。
我压抑住想要在nv孩面前揭开男人真面目的念头,强笑着,然後飞快地闪进了家里。
楼上的低语声窸窸窣窣的,我听不太清楚。直到男人又到窗边接起了电话。
「……对,我还在开会……没有,你别担心……可以,我出来讲一下电话没关系……那你呢?嗯……嗯……好,这样很好……我可以陪你多聊一下没关系的……好吧,那你去看电视……好,掰掰。」
带回家的nv孩还在屋里,他却能够同时对另一个人说着谎话。
我猜,电话那头的nv孩是正g0ng吧,所以他才会不厌其烦每天还虚与委蛇着。可是,这样的男人,心里ai的到底是谁呢?如果ai的是正牌nv友,为什麽要欺骗?如果ai的已经是别人,为什麽不放对方自由?
我ga0不明白。
叮咚——
胡思乱想着的时候门铃响了。
九点半。这时间谁会来找我?
我从猫眼往外看,看见的是刚刚那个nv生。於是我开了门。
「抱歉打扰了。」她一脸不好意思。
「没关系,怎麽了?」
「是这样的,楼上的莲蓬头好像坏了,一直漏水,可是刚搬过来,家里都没有工具,想问问看你有没有螺丝起子之类的……」她再一次微微鞠躬,「真的很抱歉,这麽晚叨扰你。」
「不会不会,没有打扰到我。」面对一个真挚的nv孩我的心就软了,「你先进来坐,我有工具箱,只是很久没用要找一下。」
「啊,谢谢。」
「有点乱哦。」
我倒了杯果汁给她,然後一面翻找着工具箱一面假装不经意地问,「第一次看见你耶,你是楼上房客的nv朋友吗?」
「嗯……对。」她带着一点羞涩,小声地回答。
我开玩笑地问,「男朋友怎麽让你下来借工具?该不会他正在浴室里光着身子伤脑筋吧?」说完我其实有点後悔,这样对一个陌生nv孩说话想必没什麽礼貌,甚至有点低级。
不过她只是笑了笑,「没有啦,是他说这麽晚了,你一个人,他来不方便。」
「他好像很有礼貌。」
「是啊,他是一个什麽都很得t的人。」这次我听出了nv孩话里的骄傲,像是为自己有这样一个男朋友感到荣幸。
「你之後也会住在这边吗?」
「啊,不会,我在南部工作,今天是刚好来北部出差,顺便过来找他。」
「你们这样分隔两地远距离恋ai很辛苦吧?」
她摇摇头,「不辛苦,或者说还没感受到辛苦吧。他是最近调到北部工作我们才分隔两地的,不过应该也一段时间又可以调回南部了。」
「哦,原来如此。」我找到工具箱了,递给她,「先拿去用吧,里面应该还算齐全,明天再还我就行。」
「好,真的太谢谢你了,真的很抱歉麻烦你,早点休息。」
不是天生的八卦x格,所以我并没有判断出男人和这个nv孩的关系。虽然她到底是正g0ng还是小三,好像也不关我的事。
几天後来还工具箱的是楼上的男人。「真的很谢谢你。」
「你nv朋友回去啦?」我接过工具箱,随口问了句。
「是啊。」他的表情没有异样,「她说你是个很热心的邻居,我很幸运住在楼上。」
「也没什麽幸运的,能帮上忙的地方不多吧。」我顿了顿,「我一个人,就不方便请你进来坐了。」
他摆摆手,「我了解。」本来要转身离开,他突然又朝我走近一步,「对了,怎麽称呼?」
「我姓蓝。」
「蓝小姐你好,我姓张。」介绍完姓氏,他忽然有点局促,犹疑了一阵然後开口,「那个,蓝小姐,可能有点冒昧,不过我可以有个不情之请吗?」
他给我的感觉很异样,我不敢随便答应,「你先说吧,要是我能力范围内做得到的,我可以帮忙,若是不行……」
「没关系,我只是想问你这周末有空吗?星期六傍晚左右。」
「咦?是要做什麽啊?」
「你放心,不是什麽困难的事,只是想麻烦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可以吗?」
「呃,张先生,要是需要我帮忙,你还是得告诉我是要去哪里、做什麽,否则我不敢随便答应。」我诚实地说出了我内心的顾虑。
他点点头,却没马上说话。
「你想好了,能让我知道,再告诉我吧。」最後我这麽说。
当天晚上,他依旧在窗口讲电话。
「是……小玫回去了……她还得上班呢……是啊我一个人在家……没事的,我没问题……要不我现在过去找你……好吧……那就星期六……好我知道,我们会一起去……」中间有一段他突然说得小声一点,我没听清楚,「那你记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等我啊……晚安。」
隔天傍晚,男人又来我家按门铃。他显得有点局促,但仍然不失礼貌。
他没有解释太多缘由,不过很确实地告诉了我,他需要我扮演他一日nv伴。
「可是……我们对彼此的了解并不够多,这样恐怕扮演不来吧。」这是我的真心话,但同时我也有不愿意的成分,因为我并不知道他为什麽这麽突然要我扮演他的nv伴。
「我只是需要有一个人,陪着我去一趟医院,见我的nn,nn年纪很大了,她不会对你有什麽刁难,只要让她看见了,放心就好。」
尽管对他有着很深的成见,导致我并不喜欢他,可是他说到nn的时候,语气很诚恳,我看着他的眼睛,不自觉地点点头,答应了。
「谢谢你,蓝小姐,真的很谢谢你。」
「你今天听起来心情很好……开心就好……好,我知道,你别担心了……一点都不麻烦……好……好,没问题……」
现在是出发前半小时,我听见男人依旧在窗口,讲着电话。
我看着全身镜里自己特意打扮成典雅的样子,还化了妆,突然觉得有点荒谬。即使他是个孝顺的人又怎麽样,依然改变不了他是个huax恶男的事实,表现得再怎麽温文儒雅有礼貌,终究是个伤害着别人真心的混蛋。可是我却答应他了,答应这个莫名其妙的邀约。
「身边nv人成群,g嘛非得找我不可?其他人都见不了家人吗?」我瞪着天花板,小声啐了句。
可是他来按门铃的时候,我还是拎起包包出去了。
「还是要再一次谢谢你,愿意帮我这个忙。」他定睛看了我一会儿,然後浅笑,「你今天穿得很好看。」
「谢谢,只是想说要见长辈,不要太失礼。」
「nn会喜欢的。」
可是车子开到半路的时候,他突然又开口,而且声音微微颤抖。
「蓝小姐,关於今天,其实……」
「怎麽了?」他异样的表情让我十分不安。
「我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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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话时间】
这个坏男人!!!
到底要做什麽!!!!!!
被拐骗上车了还有办法脱身吗?
大家来集思广益一下如果被骗上男人的车要怎麽逃脱欸
「什麽意思?」我整个人绷紧了神经,几乎想要跳车逃走。
看到我慌张的样子他更紧张了,一边放慢车速一边轻轻抓住我的手臂,「你听我解释,我骗了你的意思是……我今天确实需要你陪我去见nn,只是,我当时不知如何启齿,所以我说我需要一个nv伴,并不是一个假nv朋友,而是……」
这时候我已经没有刚刚听到他说他骗我时的强烈恐惧了,只是疑惑,於是我问他,「而是什麽?」
「这是一个有点长的故事,我尽量长话短说吧。」他放开我的手臂,把车靠边停了下来。「我nn年纪大了,身t一直不好,先前,一直都是我爸爸在照顾她的。前阵子,nn才住到医院去,由专人看顾。」
「是因为这样你才调回来台北工作吗?」我想起那天nv孩跟我说的话。
「嗯,是的,是小玫跟你说的吗?」
「那天的nv孩吗?」
「对,她叫小玫。」停顿了一下,他又说,「会让nn住到医院,由我回来照顾的原因……是因为,前阵子我的父亲和母亲过世了,是一场车祸意外。来得太突然,我们都没办法接受,尤其……尤其是nn。nn很受打击,伤心了几天,突然,意识有点错乱,看了医生之後,被诊断是失智症。」
我不知道该回应些什麽b较好,於是只是静静地听。
「後来nn看见我,就喊出了爸爸的名字,我试图跟她解释我不是爸爸,但小玫说,nn既然是因为爸爸过世的打击才失智,是不是不要再提醒她这件事了b较好……於是,我就这样扮演起我的爸爸了。」
「那她也把小玫当成了你的妈妈吗?」
他摇摇头,「本来以为是这样的,结果没有,她把小玫当成了孙nv,也就是我妹妹。她其实记不得妹妹的名字,甚至有时候不记得有孙子和孙nv,但只要见到小玫,就会认定小玫是自己的孙nv。」
「失智症病人的认知情形,确实不好捉0。」
「又因为我爸爸生前是常常在各地经商的生意人,所以nn记着,我也就没办法长期在她身边照顾,否则她会问我怎麽不用去工作。所以我只能透过电话,关心nn,偶尔才假装从国外回来,去看看她。」
我愣了一下。
「这一次,是我说我回来台湾,nn又提及很久没看见我爸和我妈,在电话里要我们一起去吃顿饭,我在台北没有什麽nvx朋友,公司里的同事不太熟,也不方便,所以,我才会很冒昧地麻烦你。虽然也不确定nn见到你,能不能相信你就是我的妈妈,但我没别的办法了。」
「原来如此。」
「要是你听完之後觉得介意,我可以跟nn说,妈妈临时有事没办法到,她会理解的。我只是觉得,还是不能够隐瞒,把你给骗去。」
「没关系的,我知道这有点复杂,你也不知道该怎麽解释。我不会介意,愿意帮你这个忙。」
他充满感激地望着我。
「其实,我常常听得见你在窗口讲电话的声音。」我突然开口。
「啊?」他有些惊讶,「抱歉,我打扰到你了吗?」
「不,我想是公寓隔音太差了。我才要抱歉,就这样偷听了。」
他摆摆手,「没关系,没什麽。」
「而且我对你一直有误会。」
我有些尴尬却诚实地告诉他,我一直把他当成用情不专的男人。听到最後,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倒没想过那些对话内容会让人这样误会。」
「第一次好像是听你说你在机场,太明显是个谎言了,我才会注意到。」我不好意思地用手指绞了绞衣服下摆,「而且,你说话的语气太温柔了,总是哄着电话那头的人,我才以为是情人。」
他微笑,「nn对於我和我爸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人,我们就把她当成自己的情人一样,所以,在你听来会那样理解,也是正常的。」
「你们,很幸福。nn有你们,也很幸福。」
「如果可以,我希望连着我爸的份,一起对nn好,让她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走进医院前,张先生重新对我自我介绍了一遍,「先别告诉你我的名字了,免得你感到错乱。所以今天你就叫我志良吧。」
「突然觉得也是有点别扭。」我局促地说,「那你,会叫我什麽呢?」
「婉秀,我妈叫作婉秀。」
「好,我知道了。」
张nn坐在病房里看起来是特别摆设的餐桌旁,我们一进去她就笑得很灿烂,站起来连连招呼。
「妈你坐吧。」张先生扶着nn坐下。
「你们来了,真好、真好。」她的笑容很和蔼,很温暖,「让我看看你们……哎呀,阿良,你是不是又瘦了一点?」
「才没有呢,你又瞎c心了。」
nn把视线移到我身上,「婉秀啊,你也瘦了一点,是不是?」
「妈,没有的事,我跟志良都吃得很好,倒是你,有没有吃好啊?」事前张先生告诉我了,对nn说话不用太拘谨,轻松活泼一点好。
果然nn笑yy的,「医院伙食不够好吃,阿良说今天会帮我带我ai吃的来,我这就和你们好好吃一顿饭。」
「妈,我准备了你最ai的茄子咖哩,还有味噌汤,当然也没忘记你最ai吃的绿豆沙,等等吃饱就来吃甜点。」
我们边吃饭边聊着天,nn就像很多老人家喜欢怀旧,但她怀的旧,全是和儿子的温馨回忆。
「阿良,你跟婉秀啊,也早点生个孙子来作伴,有孩子陪伴的时光,很好很好的。」nn脸上藏不住的幸福光彩,我知道,全来自於有张爸爸的陪伴。
虽然张爸爸离开了,可是nn,你还有一个很孝顺的孙子,愿意尽一切努力换你的快乐。
「nn人真的很好,而且因为有你,她很快乐,我感受得到她的快乐。」
「你这麽说,我就放心多了。」
「不过,你却因为这样,没办法一直在她身边,也没办法用自己真正的身份和她相处,你不会觉得难受吗?」我解释,「虽然,你可以偶尔来看她,你可以和她讲电话,可是,你必须以你爸爸的身份……」
他笑着打断了我,「我曾经觉得难受,觉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於此,我在她面前,我们ai着彼此,却连我们的关系都要假装。可是後来我想,这又有什麽关系?ai就是这样,不管对方变成什麽样子,不管对方怎麽看待自己,ai都不会变。更何况,以失智症的患者来说,nn的状况已经很好了,至少她还能很自然地跟我说话。那麽,即使认错了人又怎麽样呢?她快乐,我也就很快乐了。」
「最遥远的距离,反而变成最亲近的关系,张先生,你真的让我看见了这个世界上很温暖的感情。」
他再度向我道谢,然後说,如果我愿意,可以偶尔来看看nn。
「我会的,尽管只有一面之缘,可是她真的是一个很亲切的长辈,假扮了她的媳妇一天,我却觉得在她身上真的感受到亲情的温暖。」我说,「这是最有意义的一个周末了。」
就算有一天,我们再也认不出所ai的人,那份曾在彼此之间流动的情感,仍然是不会变的。
这才是真正的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