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故事05(1/2)

「你打算待几天?」她突然问我。

「啊?」

她侧过身,看着我,「你不可能一直待下去的,你得回家。」

「那你呢?」

「我没有家可以回去,我反而在这里找到了家。」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还是可以拥有一个家,我们的家。」

她摇摇头,有点无奈地笑了,「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已经失去了共有的一切,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为什麽?」

她又是摇摇头,「如果真的要有个理由,那麽也许是缘份吧。」

「我相信是缘份让我们遇见,又让我找到你,所以,缘份也会让我们重新开始的,对吧?」

「你只看见缘份的美好,却没看见,在我们相遇、相ai之前,它就已经决定我们最後,是要分开的。」

「我不懂。」

「你只需要接受,就像我一样。」

「接受什麽?采希,我不懂,你到底接受了什麽?谁要你接受?而你又为什麽要接受?」我握住她冰冷的手,「我们有选择的,不是吗?」

她惨然一笑,「没有,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些事情,是没有选择的。」

「譬如什麽?」

「譬如一生下来我们就已经被决定好,自己是谁。」

跟着采希陪孩子们玩,我才理解她为什麽来到这里。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很单纯,也很快乐,即使内心有再大的痛苦,也能暂时x遗忘。

三天後,采希说,她觉得我该走了。

「你继续待在这里也不会解决问题。」

「可是你始终没有告诉我问题是什麽。」

「我真的不想要把你也拉进这个深渊。」

「如果你在深渊中,我再怎麽也会选择跳进去。」

她沉y许久,然後说,「你离开後,我会告诉你答案,但是答应我,就接受这个事实吧,因为你将会知道,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

她很少这麽坚定,於是我只好答应她。

「可以,再让我抱你一次吗?」我开口,而她一言不发地投入我的怀里,用b我更大的力气抱紧我。

我们一直流泪,但不知为什麽,我并没有像采希一样,哭得像是生离si别。或许在我内心深处,始终相信这不是我们的句点。

「我真的是ai你的。」她说,然後把我往围篱外推,「快走吧。」

「我也ai你,采希。」

我到附近城镇的小旅社住了下来,这样我才能够在采希愿意告诉我真相之後,到她的身边继续陪伴她。

我真的是这样想的。

可是,第二天早上,收到她长长的电子邮件之後,我却整个人瘫软在房间的地上,不知道该怎麽办。

原来,一直以来天真的都是我,一直以来以为有ai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的念头真的太愚昧了,我并没有理解采希内心的悲伤是源自於什麽,我总是说我相信她,却在潜意识中以为她是因为太软弱才逃避。

其实不是。

我在地板上几乎哭晕了过去,甚至我乾呕,都呕不掉发自内心的崩溃。

我没有回去找采希,只在旅社休息了一天之後就搭车回家。

一路上我想着一切,又好像什麽也没想。只觉得自己被ch0u空了,一点也不剩。

「你问我,譬如什麽事情是没得选择的,其实答案很简单,就是血缘。已经迂回够久了,所以这一次我想直接告诉你答案。

我从小就没有家人,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我的全部你都知道。可是直到那天,我才知道了更多,关於我。原来我的爸爸是个背弃家庭的男人,原来我的妈妈是个介入别人家庭的nv人,这两个从未参与过我成长历程的人,却决定了我的命运。我的妈妈,介入了你的家庭,和你的爸爸,生下了我,虽然他们最後把我丢在孤儿院,不愿意承担起我这个责任,但是,不变的就是血缘。

对,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所以我们不能相ai,我们更不能有孩子,不能组织一个家。你妈妈一直很讨厌我,因为她知道那个破坏她家庭的nv人在孤儿院弃养了一个孩子,她因为这样讨厌我,却也慢慢接受我,直到,她发现我可能就是那一个被弃养的孩子。

不要恨你妈,她到最後一刻对我已经是真心的好,她没有把家庭的破裂怪罪到我身上,她释怀了。只是,我们的阻隔并不来自於情感纠葛,而是来自於,我是你的妹妹,真真切切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我哭了很久,在把不能留的孩子拿掉之後,却不哭了,我彷佛突然明白了什麽。我明白,这就是命运,不在努力范围内可以改变的命运。所以,我接受它,接受命运对我们的安排。

曾经那麽深ai过的人,我还是会永远ai你,尽管我再也分不清楚是以什麽样的关系去ai你。你妈妈和我谈过,或许,只是或许,或许我能够以妹妹的身份和你们拥有一个家,可是我想这对谁都不公平。没有理由要因为我不想离开你,b迫你妈妈成天面对第三者的nv儿,也b迫你面对关系已经全然变质的我。那样只会让我们都更痛苦。

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部落了,我知道,我必须到一个你再也找不到我的地方。下一次再相见,也许就是下辈子了。下辈子,不管变成什麽人,不管以什麽身份出现,我还是,好希望跟你拥有一个家。

我ai你,我真的好ai你。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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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说完整个故事之後,我们沉默了好几分钟。

世界彷佛静止了,虽然它其实没有。

「我再也没有试图找她,可是其实我好恨我自己,为什麽不找她。」打破沉默,他再次开口,却无b乾涩,「我其实可以让她变成我的家人的,我们可以不要孩子,就只是好好地陪伴彼此……我明明知道她一直多麽渴望一个家,最後,却还是让她一个人漂泊。」

我帮他把水斟满。

他喝了一口,「我答应过好多人要永远保护她,包括答应她,包括答应自己,但是我没有做到。她逃离我,却是我抛下她。」

我多想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但是他早就说了他不要安慰,所以我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看着他、陪着他。

「後来我的人生好像重新开始了,尽管缺憾一直都在,但是我更想知道的是,她的人生呢?她後来过得快乐吗?」

「她一定有好好过生活的。」这不是安慰,而是一种信仰,我想他也一直这样相信着,祝福着。

「希望是这样的。」他起身,「谢谢你听我说完这些,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完整地告诉谁这一个故事了。」

「对你而言,这是一个真正的结束吗?」

他叹了好长一口气,「不,没有所谓真正的结束,只是我想,我也快到了能够再见她的年纪,所以我想要把还感到疼痛的、後悔的,留在这辈子,那麽,下辈子再见面的时候,我们会是幸福的。」

我点点头,走到他身边,扶住他早就略显孱弱的身t。

「走吧,我们回家。你看,今天的夕yan好漂亮。」

只是近h昏。

【全文完】

男人是两个多月前搬到公寓楼上的,一个人,约莫三十岁,乾乾净净的,生活作息也很规律。每天早上和我一样,差不多七点半出门,而晚上,他总是九点前会到家。

他穿的皮鞋,踏着楼梯会有很特别的声音,更重要的是,他有在窗口讲电话的习惯,而且总是有点太大声。所以我知道。

第一次注意到他讲电话,是因为那把略微低沉却非常好听的声音在宁静的夜se里说着一套全然不对劲的话。

「我已经在机场了,在等登机……好,你不要担心……我会的,你也好好照顾自己我回来会跟你说……我不在,你一定要乖乖吃饭……我ai你。」

他的语气是深情的,说着的话是温柔的,但是一切却是多麽残忍,因为我非常确定他正在说谎,他当然不在机场,这里是我所住的公寓。

起初我不以为意,可是次数渐渐多了,我开始觉得话筒那端被欺骗的nv孩很可怜。我想起自己也曾经被这样欺骗。

那是大学时代的事了。

当时的男朋友p先生是大我一届,读化工研究所的学长。他是一个很yan光的人,在别人眼里,甚至在我眼里,都是一百分的男朋友。可是交往了一段时间,他就开始告诉我他很忙,几乎每天不是待在实验室就是要和老师讨论研究计画,甚至到後来,一个星期能陪我吃一天晚餐,就是莫大的幸运了。

我不断告诉自己,他有远大的志向,所以现在要很努力,我ai他,就不可以成为他追逐梦想的绊脚石,而是要成为温柔而强大的後盾。

直到有一次和他同一个实验室的学妹跟我说很久没看到他,细问之下我发现他晚上根本很少进实验室。後来,我才知道那些他不能陪我的时间,都是因为他还有另一个nv朋友,甚至,他们早谈论过拿到学位就要结婚。

而我只是他意乱情迷之下劈腿的对象。

我心碎地让自己像个游魂一样过了大四一整年,才终於走出痛苦,可是我变得愤世嫉俗,特别不能容忍背叛、劈腿的男人。

因此我开始带着愤愤不平的情绪,听着楼上男人几天一次的奇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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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稍解释一下,大家不要担心,虽然篇名取成〈楼上的房客〉,

不过和《楼下的房客》没有关系,一切只是巧合哈哈哈。

「明天开始要变冷,你要穿多一点……我有……嗯,你不要担心……我跟同事在吃火锅,很温暖……是啊……好、好,我知道……下礼拜一起吃饭吧,你上次不是说很久没吃咖哩饭了?我带你去吃市政府附近一家很好吃的咖哩饭……不想吃咖哩了啊?那你想吃什麽我都带你去……好,没问题啊……嗯,好,掰掰。」

他越是努力哄着电话那头的nv孩,就越是让我感到作呕。

p先生也是这样对我的。

在我发现他劈腿之前,丝毫没有怀疑,因为每一通电话他都不会对我发出不耐烦,总是为了不能陪我而道歉,总是关心着我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穿暖、有没有好好休息,总是温言软语地答应着下次一定ch0u出空带我去哪里。

怎麽可以把谎言说得那麽缱绻?

「早安。」早晨出门遇到男人的时候,他彬彬有礼地跟我打了招呼。

我愣了一下,回以一个微笑,可是内心却忍不住想对他翻白眼。

「搬到这里快两个月了,都没好好认识一下邻居,不好意思。」走楼梯的过程中,他这麽说。

「没关系,大家都忙。」

「你也是上班族吧?」

我点点头,没打算多解释。

「你怎麽上班?」

「搭公车,再转捷运。」

「你到哪?要是顺路可以载你一程。」

「啊,不用了不用了,我搭车很方便的,你也赶上班,不麻烦你了。」

道别之後我终於可以收起笑容,果然是个ai搭讪的人,对感情不忠的人都是这样吧。只是不巧当了邻居,我可不想成为他huax名单里的一员。

p先生刚开始追求我的时候,用的就是温馨接送情这招。

我们是社团认识的,每次社团活动太晚结束,他就会骑车载我回家。连假日有活动的时候,都会特地到我租屋处接我。

以前的我,觉得这是一种很贴心很绅士的行为,但是现在看来,却卑劣不已。

再也不允许自己落入男人的这种陷阱,特别是当他们的後座、副驾驶座载的从来不只有自己的时候。

果然,当天晚上,我就看见男人带了一个nv孩回家。nv孩长得很乾净,没上什麽妆,穿着简单的针织衫和长k,俨然一副乖乖牌的样子。

他看见我微微颔首,低声和nv孩说了什麽,然後她也朝我微笑。

我压抑住想要在nv孩面前揭开男人真面目的念头,强笑着,然後飞快地闪进了家里。

楼上的低语声窸窸窣窣的,我听不太清楚。直到男人又到窗边接起了电话。

「……对,我还在开会……没有,你别担心……可以,我出来讲一下电话没关系……那你呢?嗯……嗯……好,这样很好……我可以陪你多聊一下没关系的……好吧,那你去看电视……好,掰掰。」

带回家的nv孩还在屋里,他却能够同时对另一个人说着谎话。

我猜,电话那头的nv孩是正g0ng吧,所以他才会不厌其烦每天还虚与委蛇着。可是,这样的男人,心里ai的到底是谁呢?如果ai的是正牌nv友,为什麽要欺骗?如果ai的已经是别人,为什麽不放对方自由?

我ga0不明白。

叮咚——

胡思乱想着的时候门铃响了。

九点半。这时间谁会来找我?

我从猫眼往外看,看见的是刚刚那个nv生。於是我开了门。

「抱歉打扰了。」她一脸不好意思。

「没关系,怎麽了?」

「是这样的,楼上的莲蓬头好像坏了,一直漏水,可是刚搬过来,家里都没有工具,想问问看你有没有螺丝起子之类的……」她再一次微微鞠躬,「真的很抱歉,这麽晚叨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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