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知遥毫不畏惧,直直地与她对视:“那您要儿臣娶师尊,又将儿臣置于何地?”
那可是她的师尊啊,她行过三叩六礼的师尊……既然她们为了巫神塔低头的这一日百般谋算,布下一盘又一盘棋局,当初又为何要她拜巫却颜为师?
“你!”萧渡川被她气得狠了,猛地扬起手,几欲挥下去,最终还是舍不得,甩袖作罢,只是用力过猛,一口气梗在胸腔,只能捂住心口大口喘气。
“哎哟我的陛下啊,老谷主上次才说了您要少动气呢。”鹿歇连忙为她顺气,扶着她坐回龙椅上,一边示意苏行盏去倒杯茶来,“您瞧瞧,今天这可是第二次了。”
女皇喝了苏行盏递来的茶,良久才把那口逆气顺下去,她手撑着龙椅,扶住额角,再难掩疲意。
“娘,我……”萧知遥见此眼中闪过担忧与后悔,想上前又有些踌躇,一时尴尬立在原地,伸出去的手也不知道该不该收回来。
“殿下,陛下龙体不适,有什么话您还是等过些时间再来说吧。”鹿歇恭敬地躬身,冲她挤了挤眼。
看母亲确实脸色苍白,没有再搭理自己的意思,萧知遥只能行礼:“……是,儿臣告退。”
等到萧知遥退下,鹿歇才掏出一个瓷瓶,倒了粒药丸服侍萧渡川吞下,念叨道:“殿下年纪小不懂事,您说您跟她计较什么,还吵起来了。这下好了,这几日的药可都白喝了,让老谷主瞧见,又得数落您。”
“姨母还没来数落朕,你倒是先数落上了。”萧渡川缓过劲来,没好气地骂了句,“阿盏,你去送送她。那孩子,从小脑子就转不过来弯,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意气用事,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苏行盏领命福了福身,快步离去。
“您亲生的,还能随谁呢。要老奴看,殿下这倔强不肯听劝的性子跟您一模一样。”鹿歇也不怕她,笑眯眯的,“您忘了,当年老谷主和墨公不同意您娶小主子,您做的可不比殿下少呐,把那两位气的……”
“她若是真有朕当年那么坚定,非小沈不娶,朕倒也随她去了。”萧渡川轻哼,“那傻孩子,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的感情……咱们筹划了这么多年,惑心和衔烛都已经付出够多了,哪能她说不愿就不愿的。”
“哎,您说的是。”鹿歇看萧渡川还是有些倦意,上前替她按摩头,“不过殿下一向孝顺,想来只是一时没想清楚,再多劝劝,劝劝就好了,您何必动这么大肝火呢,这难受的不还是自己吗。”
“唉……先这样吧。反正巫谶那借口找的好,神引,啧。这下衔烛没个数月可‘醒’不过来了,正好等到巫傒耐心耗尽,才更好谈条件。”
“可是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大巫祝殿下那边只怕就……”
“那也只有委屈衔烛了。”女皇神色晦暗不明,“他那么乖,会理解朕的。还有,最近多盯着点遥遥,别让她做傻事。”
她筹谋半生,改制清奸佞也好,制衡十一世家也罢,既是为了给阿叶报仇,更是为了替女儿扫清障碍,让她成为如太祖炎帝那般的千古名君。
这是她这具病弱残躯可望不可及的伟业,只有她的遥遥能做到。
“是,老奴明白。”
“嗯。夜家那小子还在她府上?”
得到鹿歇肯定的答复,萧渡川沉思片刻,道:“他有察觉吗?”
“没呢,大巫祝殿下的蛊阵本就压制了他不少力量,他怎么也怀疑不到那个头上。”鹿歇道,“以防万一都是老奴亲自去办的,您就放心吧。”
“嗯,泷千槐也算有点本事,竟然能说服空樱那个小古板把兄长送出来。”鹿歇办事萧渡川自然是放心的,正准备闭目养神,又突然转头看她,面色古怪,“你亲自去的?这事要是出了岔子朕可真的饶不了你。”
鹿歇嘿了一声:“瞧您说的,老奴这点分寸还是有的,哪敢乱来啊,这不还等着找您讨赏呢吗。”
萧渡川冷笑:“讨赏?呵,行,赏你下次军议时跪着听。”
——女皇亲口赏的跪听,当然不会是普通的跪着,讲究自然是极多的。
“主人的赏赐老奴自是甘之如饴的。”殿内只有她们两人,鹿大人也不着调了许多,声音中始终带着轻浮的笑,“只盼着别又吓着小殿下才好。”
“你这恬不知耻的老东西,还有脸提上次呢?朕可把丑话说前头了,这次要是再出岔子……”
女皇说着抬起手,大总管立刻会意,很是贴心地把脸凑过去,接着就挨了不轻不重的两巴掌。
“朕要你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