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砚正打算叫闻奚,还没出声,就看见这人如离弦的箭般窜了出去。
秦迹瞳孔略有涣散,但尚有意识,瞧见闻奚,抿了抿嘴要说话,但没说出来,腹部的疼痛让他不得不闭嘴,以免泄露呻吟。
“怎么弄的?不说是就伤了手臂?”闻奚低头查看秦迹的伤势,半张完好的侧脸对着月光,美艳绝伦,另半张脸隐在阴影中,看着莫名狰狞,满脸是血和土的男人停了几秒才替秦迹回答说:“被树枝穿透了腹部。”
“幸好不是被丧尸咬的……”
有人感叹了一句,语气庆幸。
这么一比确实好了不少,闻奚心头的无名火顿时散了一半。
秦迹还有力气,盯着闻奚说:“邺风的精神系异能者死了。”
这话出来,不止闻奚,在场的其他人都愣住了。
还有人不可置信地向秦迹追问,但秦迹已经陷入了短暂昏迷。
闻奚看着秦迹垂下的眼皮,反应过来,怪不得丧尸王迟迟没有出手,原来邺风内的精神系异能者不止他一个,丧尸王有所顾忌,只能先派出二级丧尸那群喽啰来干活,自己则用精神探查闻奚和另一个异能者的等级。
只是闻奚抗住了丧尸王的精神攻击,另一个异能者就没他这么好运了。
在有治愈系异能者的情况下,秦迹的伤不算太严重,但无论是丧尸王还是秦迹,闻奚目前是走不开的,曲砚当即说:“丧尸王交给你们,我去解决燕行章。”
他侧过身,和闻奚相视,眼神直白通透,认真道:“我会带他回来。”
像燕灼离开时说的那样,他要带回一个完整的燕灼。
菟丝
闻奚没有完全同意,他执念已久,亲手杀死燕行章是他坚持活到现在的重要原因,但眼下的形势由不得他再三考虑,曲砚最后还是一个人去了研究中心。
长巷、铁门、细网,走过一遍的路不算陌生。
晨曦徐徐拉开帷幕,悄然而神秘的薄光下,曲砚推开铁门,随着吱呀一声,破损的细网在半空中荡了两下。
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人,往日严格的守卫不见踪影,空留一座肃穆洁白的大楼。
这里在几个小时内人去楼空,所有研究人员带着重要研究物品暂避于地下防御室,空荡的场景让他不由得质疑自己的猜测,燕行章真的会在这里吗?
在研究物品被转移的情况下,这里还值得燕行章冒险露面吗?
思索之时,掌心传来轻微的刺痛,曲砚停下步子,摊开掌心,掌心的纹路被一层薄而粘稠的丝网覆盖,像是某种蛛丝,细线般的蛛丝颤动着钻入掌心的皮肉,转瞬就被鲜血染成红色。
似乎是带着某种麻痹的效果,疼痛渐渐消弭,变得可以忽略不计,唯留掌心血红一片,曲砚转头看向刚刚被他推开的铁门,门把上同样覆盖着一层蛛网,以一种丝毫不起眼的方式存在,称得上是杀人于无形。
曲砚展开异能,瞬间就从轮椅左侧生出一棵拇指粗细的藤蔓,藤蔓迅速生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缠在曲砚的手腕上。
它轻轻碰了碰曲砚掌心的血色蛛网,然后由顶端分叉,从中间挤出一根更加细小的藤蔓,这根藤蔓轻松挤进蛛网当中,在蛛网尚未发现之时,将它从血肉中连根拔起。
做完这些,它的任务还没完成,曲砚松开手,这根藤蔓像条小蛇一样从他腿上爬到地上,尽职尽责地清理起周围其他残余的蛛网。
藤蔓的清理速度很快,曲砚在它身后亦步亦趋,十几分钟后进入研究中心的一楼。
一楼不是重要之处,此刻清晨将至,稀薄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将这里映得空荡明亮。
空气中有尘埃在浮动,曲砚察觉到裤子被拽了一下,他低下头,看见拇指粗的藤蔓冲他的方向摇了一下,算作提前报备,没得到主人拒绝的意思,它便放心大胆地钻进曲砚宽松的裤腿,小腿是没有知觉的,曲砚看见藤蔓卷着一叠蛛丝出来才明白,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蛛网已经悄无声息地爬到了他身上。
这些蛛丝过于歹毒,且害人之法十分熟悉,除燕行章之外不会有第二个人制造出这种东西,邺风的研究人员不会放任蛛丝出现在此,所以蛛丝一定是在研究人员撤离之后出现的,短短几个小时就将所有空隙全部覆盖,足以见其旺盛的繁殖能力。
曲砚环顾四周,依旧打算顺着上次的路线,先去二楼的那间实验室看一看。
电梯在左侧,轮椅在长廊间移动了两米,便无法再向前,地上积累了太多蛛丝,粘稠地附着在轮椅上,令前行变得十分艰难,如此一来,想要扫清这些蛛网就需要更多的藤蔓。
只是道路还没清理干净,身侧的通用楼梯上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这还没算完,砸在地上的东西继续咕噜噜地顺着楼梯滚下来,声音越来越紧,曲砚向后退了一步。
所有未知都可能是危险,粗壮的藤蔓出现在他身前,竖起一道绿色的防护墙。
几秒后,被无数蛛丝包裹而成的白茧从楼梯上掉下来,落在离曲砚几步远的地方。
这是一个巨大的茧,掉下来时还在微微抖动,痛苦的呻吟声从里面传出,曲砚瞳孔轻缩,里面有人!
藤蔓得到命令,几下子把白茧刨开,里面的人穿着黑色的衣裤,已经被粘稠的液体浸湿,湿漉漉地贴在他身上。
瘦削的身体不停弓起,在蛛网的映衬下,像一只精疲力尽的巨型蜘蛛。
重见光明,这人下意识地追寻日光的方向,一张苍白的脸缓慢转过来,浑浊的眼睛没什么光彩,曲砚诧异出声:“郎栎?”
失踪多日的郎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变成了这副模样?
身体上的束缚消失,郎栎并没有起身,他的双手双脚皆软趴趴地垂在他身侧,仿佛已经失去了支撑一般。
他的状况不太好,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只有死路一条,曲砚一边用藤蔓拖拽他一边询问:“你怎么会在这里?燕灼呢,你有没有看到他?”
他接连问了几句,郎栎才终于有了反应,浑浊的瞳孔锁定曲砚,他张开嘴,口腔里也是棉絮状的蛛线,“跑……快跑……”
他语无伦次地催促着,曲砚却不可能真如他的话那般离开,他来这里的目的是寻找燕灼,不管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都没有退缩的理由。
郎栎理智全失,从他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曲砚面露凝重,顺着楼梯上铺满的蛛丝望过去,眉心紧跟着跳动了一下。
楼梯拐角出露出半只脚,黑色的鞋尖向前,一动不动,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郎栎仍旧在重复“快跑”这两个字,曲砚不动声色地收拢掌心,咬肌绷紧,“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