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第176章(1/2)

何昭君红光满面的坐在床头, 身旁的傅母抱着一枚团团的襁褓没口的夸赞, 七八位楼下属的女眷聚于屋内,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婴儿几乎夸成了下凡投胎的仙童。坐在榻边的少商听不下去,几次想溜掉又被何昭君拽回来——真不明白刚生完的产妇哪来那么大力气。

听够了宝贝儿子的赞歌, 何昭君十分和气的请这些女眷们去前厅用膳, 独留少商说话。

“我家阿生的好吧, 看看这鼻子这眼楮……”何昭君屏退傅母与侍婢, 亲昵的拨弄枕边的襁褓, 爱怜之情夹杂着明晃晃的炫耀。

少商偏不如她的意, 一脸不甚上心的样子︰“还行吧, 不如我长兄家的佷儿白净,不如萋萋阿姊家的壮实, 不如……”

“你胡说什么呢!才生下来一日,肉都没几两,怎么白净壮实啊!”何昭君剎那间从温煦慈爱变成狰狞母兽。

少商嘲弄道︰“你也知道才生下来一日啊, 听她们适才夸的, 我以为阿明日就十八班兵器样样精通后日就论经台上拔魁首了呢!”

何昭君讪讪的︰“你就不能哄哄我高兴么。”

说起这个,少商无名火起︰“当年十里亭分别时我怎么跟你说, 待阿好些, 别欺负他, 他是老实人,吃了亏都喊不出来!你叫我哄哄你,你怎么不哄哄阿啊!昨日当着那么多人下他面子!”

“不是不是!”何昭君急了,“我听了你的话, 这些年一直很体贴阿的,当初刚来这儿时,里里外外一团乱麻,哪怕我自己忘了吃,也不忘给在外忙碌的阿送饭!阿明白我的心意,也对我处处关怀,我们一直很好的!”

“那昨日你怎么那样!”

“还不是因为你!自从上个月你写信说要来,阿就兴兴头的准备你的居处,搜罗给你的礼物,还特意从郡城请来有名的庖厨……我看他忙里忙外的样子,心头就冒火!”何昭君满腹怨气,“你若不来,就没这些事了!”

少商被气了个仰倒︰“噢哟,你现在嫌我碍事了!这些年我给你们通报朝廷的风向时你怎么不嫌我?三年多前你弟在家乡闯了祸,官府要拿办他,我在陛下面前给他说情时,你怎么不嫌我!如今我来你家做几日客你就嫌弃我了——是你在信中一个劲的说你们夫妻亲密无间再无嫌隙,我才敢来的啊!”

何昭君羞惭道︰“这些年多蒙你照顾,我心中很是感激。只是,只是乍闻你要来,我心里没底……”

少商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我和阿才才几个月的情分,你们夫妻多年,同甘共苦,你有什么好没底气的!”

“这不是我一直没能给阿生养么。”何昭君声音愈发轻了。

少商哼哼道︰“哦哦,如今你一举得男,可算是有底气了。”

何昭君嘟囔道︰“我刚生了孩儿,你别老气我。”

少商气的转过头去,过了会儿,她回身正色道︰“今日没有旁人,我好好问你一句,你真的还介怀我么?你是爽直泼辣的性情,别耍那套虚情假意,也别担忧我以后不再帮你家的忙,我只要你一句实话!”

何昭君幽幽道︰“其实几年前我就想开了,起初我以为你帮扶我们是对阿还存有情意,来此地的第二年我祭祀父兄时,忽然想起了我家次兄。”

她脸上浮起笑意,“其实你与我次兄很像——次兄有个自小相识的好兄弟,人品才干什么都好,就是人太老实,屡受继母和弟妹欺侮。次兄也跟你似的,见天的担心他受委屈。从帮忙挑选新妇门第,到外放的官秩,次兄都在旁推波助澜。我想,你待阿也是这样……”

“你知道就好!”少商重重一声,又道,“对了,你说的那人可是循侯长子,现于吴大将军帐下任偏将的朱坤?”

何昭君点头。

少商嘆道︰“你次兄没白白待他一场!朱将军常年在外戍守,却一直记挂着你家。他担心你弟在家乡没有长辈教导,将来会闯祸。于是百般托请,打动了你们家乡那位韩大儒,将你弟纳入门下,严加管束——也叫我松了口气,以后不用再求情了。”

何昭君轻声道︰“嗯,朱家兄长为人最厚道了。”

少商小心的拢了拢襁褓,柔声道︰“你别再胡思乱想了,你们夫妻苦尽甘来,以后会越过越好的。”

何昭君扬眉一笑︰“我是不会再胡思乱想的了,但恐怕别人要胡思乱想,你说呢?”

少商挪开目光,笑容标准︰“妾全然不知安成君言下之意。”——通常情况下,当她开始吊书袋,往往就表示对方说中了。

心情愉悦的从何昭君处出来,少商打算再接再厉,去劝楼把公务先放一放,趁产妇身心疲惫之际,赶紧过去安慰温存一番,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谁知刚走到书房门边,发现那个容易‘胡思乱想’的人正端坐在条案后方,双臂撑在一张绢帛绘製的地图上,站在一旁的县太爷楼倒像个服侍的书童了。

“……此去八十余里,隻这两座屋堡么。”霍不疑细细观看地图。

楼道︰“正是。按照兄长所说,要容纳那些凶徒非得这等规模的屋堡不可。姚县毗邻徐州,两地中间隻隔了座山谷……”

霍不疑点头,又指着地图上一处道︰“这就是那处山谷?你这堪舆图不对啊。”他张开手掌,用虎口略略测量一下。

楼脸上发红︰“县城周边我都勘察好了,何处可以耕种,何处可以取水,可这山谷临近徐州,我想那里既然不能开垦,索性先放一放,等以后……”

“堪舆图最要紧者有四,山、水、谷地,以及缩尺,如此方能进可攻退可守,余者不妨慢慢勘验。姚县地势平坦,一旦生乱,你如何镇守?饥荒一时半刻不会要你的命,民变或叛乱立时就能取你全家老小的头颅。”

楼被训诫的诚惶诚恐︰“多谢兄长指教,我知道了。”

——少商在门外听的直摇头,有一种‘呆头呆脑的自家小弟被捞过界的隔壁大佬收拾了’的微妙感觉。

霍不疑放下堪舆图,靠着扶手微微侧坐︰“我观骆氏一伙被屠戮的情状,公孙氏余孽虽人数不多,但来去如风,毫无踪迹,可见他们并非长途跋涉,而是有据点在附近。你别稀里糊涂的,你所辖之地周遭出了这种事,绝非小事。”

少商听到这里,迈步进去︰“既然一时查不到踪迹,不如先想想他们为何出现在此处?”

霍不疑看见她,微微一笑,转头对楼道︰“书房重地,你就没让人严加看管?随随便便,无人传报,就能让人进来?”

楼张口结舌,少商大声道︰“你的书房我也进去过啊!”

霍不疑眼皮都没抬︰“你能进去,是因为我吩咐过守卫;莫非阿也吩咐外面的仆从,可以放进哪些人?”

“不,不曾……”楼当然没有吩咐过,外面的随从看少商是昨日来的贵客,轻轻松松就放人进去了。

少商差点气出胆结石︰“我知道你要训诫阿处事不慎防备不严,不过你的书房可比寻常县令的书房要紧的多吧,还不是随我翻看!”

“你是吾妇,我的事情你自然可以知道。敢问程小娘子,你是楼县令的何人?”霍不疑侧脸淡然。

少商一噎。

眼看气氛凝滞,楼怯怯道︰“……不如,我们接着说公孙氏余孽的意图?”

霍不疑瞟了他一眼,轻飘道︰“就听楼县令的,请教程小娘子有何高见。”

少商刚吐出的郁气几乎又鼓了起来,她强自忍耐︰“公孙氏余孽欲行之事无非有二,一者復国,二者復仇。若是要復国,蜀郡的史新不是刚反了么,他们该去那里帮忙啊;若是为了復仇……”她看向霍不疑,霍不疑淡淡回了她一眼。

少商立刻道︰“那他们也不该找霍大人啊,去年主攻蜀地的大将军另有其人,霍大人只是偏路接应……那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必有缘由。”

楼很捧场︰“少商你说的真有道理!”

霍不疑闭上嘴——这就是他讨厌楼的地方,每当他也想赞赏女孩的聪慧,楼总会比他更快更热烈的叫好喝彩,将旁人衬的毫无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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