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2/2)

后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云芝心头猛跳,强行扶着身旁的女子往右侧拐道处走去。

“姑娘怕是桂花酿喝得多了,且又是头一回跟着二太太来净禅寺上香,认不得路也是有得的。姑娘只放心跟着奴婢就是了。”

“嗯……”

洛宁觉得头重脚轻,愈发困顿。今日怎么会突然贪杯了呢?想来是姑母亲自酿的甜酒,别的妹妹都不怎么喝,她不忍心辜负姑母的一番好意,索性在姑母笑眯眯地注视下喝了两大杯。

向右侧走了百来步,云芝四处张望,确认无人,才轻轻推开房门搀扶着韩洛宁进去。

“姑娘,厢房到了。”不一会儿,她服侍洛宁脱了外衫,鞋袜,又盖上被子。月光洒落在女子的芙蓉面上,漆黑的眼睫密密麻麻的排列在白皙的皮肤上,眼尾的红晕更是醉人心魂。

云芝摸索着点燃香炉里的安神香,视线却一直落在床榻上的女子身上,“姑娘,您在这好好休息,奴婢去前面寻些解酒汤。”

“唔。”

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云芝见洛宁确实快睡着了,这才敢明目张胆地瞥了她几眼。

关上房门,云芝想起方才梧桐树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匆匆离去。

“二哥,今日慧慈法师如何说的?”

“法师早不问俗世,我与法师不过手谈几局而已。”

“可是慧慈法师也曾拜相入阁,他与老师同为泓川先生的学生,按理来说都属新政一派。如今老师有难,他怎会置若罔闻!”

“这不是你该问的,三婶此时应已回来了,想必她是不愿听你说起这些。”

“二哥,母亲她……”

“禹真,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回府。”

杨禹真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兄长,深深叹了一口气,遂转身离去。

直到三弟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杨晟真才绕过梧桐树,回到了自己的厢房内。

夜色深沉,迎面扑来的便是一股浓郁的香味,杨晟真不禁敛眉。

下午时与砚池说了,禅房不比府内,一切从简便好。想必他又未听……

月影西移,烛花荜啵一声爆响,几缕桂香探窗而过,案前的男子仿若未闻,依旧俯身执笔写着什么。

“嗯……”

微凉的夜风透过窗棂缝隙略过,跳动的灯火在这一瞬乍然灭掉。整个房间顿时陷入昏暗之中。

执笔的手顿了顿,一滴浓墨顺着尖锐的毫尾悄然滑落。杨晟真呼吸微沉,脑海中乍然浮现出那日在左顺门前血肉模糊的景象,百官死的死,伤得伤,大理石台阶上的砖都浸出了血……他一把将宣纸从镇尺中抽出,而后揉做一团,胡乱扔去。

“唔……嗯。”

正当杨晟真头痛欲裂之时,房内不知何时传来了细微的嗯哼。旋即他警觉起来,剑眉压低,目光凛然。

不动声色的顺着声源处寻去,待愈来愈近,那声音似乎也更加婉转娇怜。

“唔!”

骨节分明的冰凉手指陡然抓住那截细软的脖颈,杨晟真这时也猜出是何物来。他眼底骤然聚起厌恶,手下更是不留情面的用力。

不知死活,敢在净禅寺爬床。

“救……救命!”

昏迷中的洛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掐醒,还没来得及呼吸,便只觉得漆黑的环境里一片窒息。她抓住禁锢脖颈的手,胡乱踢腾,试图在这里寻得一线生机。

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暴虐,掌下力道陡然加重,洛宁呜呼求救,挣扎的动作越发的小。

然而,下一刻苍白的手指又猛然甩开纤细的脖颈。向后退却几步,袖中的双手微微发颤,他眼底的震惊显而易见。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只虫,一只鸟,掐死了就掐死了。

待点燃了禅房内的所有烛火,他才迅速走到床榻前,方才的女子已被他活活掐晕过去了。

杨晟真垂眸,而后又缓缓叹了一口气。

方才,他险些又失控了。

白皙的面庞因为窒息仍泛着一层余晕。纤细的脖颈上嫣红的指痕十分明显。

杨晟真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他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女子,方才眼底的戾气几乎消失不见。

胸腔越来越闷,他侧眸扫过桌案前的缠枝莲花纹瓷炉,持着一壶凉茶,将那香炉尽数浇灭。

方才若不是他突然想起此处是佛门重地,强行压制住了心底的杀念,不然那女子的脖颈早就断了。

他转过身去,看着那女子的脸庞,唇角牵起一丝冷笑。

这女子,他认得,是二婶的侄女。

那日出府时匆匆一瞥,只听说是府中的表姑娘,便也未曾过多在意。

打开窗子,浇灭香炉,他似乎又嗅到一阵浓郁的酒香。淡淡的桂花香气萦绕于鼻,杨晟真捻了捻手腕上的佛珠,视线从那女子身上渐渐移开。

翌日,净禅寺的清晨是在一阵鸟鸣声中开始的,杨府众人为了赶路皆要起早,而杨二太太起的尤甚早。

“二公子?”砚池往后虚虚瞥了一眼二太太,又转身敲了敲门,“二公子,您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