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要不这样吧,银票是拿不出来了,您若是急用,店里还有一块上等的徽墨,暂且能抵不少银子,这是百年古墨……”掌柜的犹豫片刻,还是将拿墨包好递给洛宁。
洛宁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去的,她躺在床榻上,望着帐顶一言不发。
现在,她连银子都没了,出去也是没有活路了,只能靠着姑母。可是姑母却也不是真心待她,姑母夺了她的钱,甚至还想让她与人做妾。
姑母也不是真正为了她好,保不准让她嫁进去做妾会有什么阴谋。
洛宁气呼呼地翻了个身。她眼眶湿润,若是知韫哥哥和父亲没有出事该有多好,她们一家人在湖州,日子不知道会有多美好。
到时候,知韫哥哥会成为湖州远近闻名的大夫,她跟着父亲一起行商。她和知韫哥哥还会有一群可爱的小娃娃,挤进她怀里奶呼呼地喊她娘亲……
知韫哥哥……
枕面逐渐湿润,洛宁漆黑的眼睫上早已是湿漉漉的一片。这里不是她的家,就算是哭她也不敢哭出声来,到时候引来了云芝,便又是一番解释。
记忆中的轮廓和当日那舒朗温润的笑容融合在一起,不知为何,洛宁现在很想去找二表兄,希望他能准许自己抱一抱他,就像抱着知韫哥哥那样。
“唔……”
知韫哥哥!
洛宁将自己缩进锦被里,压低眼帘,抬袖拭去泪水。她不能在这般懦弱地任人宰割!如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姑母说的倒是轻巧,大房的管家太太郑氏出去名门,虽然外表看起来和和善善的,但是洛宁和杨嘉雨聊天时,听她说以后二哥是要娶荥阳郑氏的女儿的。如此,大房太太更是无法容忍一个爬床上位的表姑娘!
现在姑母拿着父亲给她的钱,便是掐着了她的命脉。她没有傍身的钱财,就算是逃又能逃到那里去呢?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洛宁根本不敢想那些城外流民过的那种日子。
如今,纵然心中恼火,姑母自然是不能开罪的。至于二表兄杨晟真,她不愿做妾,可是又不能违背姑母的意思。且她还想要回自己的钱财。
洛宁缩了缩身子,将自己完全笼罩在被褥中。狭小黑暗的环境刺激着她的大脑,逼迫她做出决策。
她想念知韫哥哥,也想逃脱姑母的掌控。如今,也只有,暂时应承了姑母,顺着她的意思,接近二表兄。或许有日和二表兄熟络了,她还能从姑母那里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更好的是,还能说服二表兄,给她说上一门好亲事,后半生也有个保障,如此才可以逃脱姑母的掌控……
“洛姐姐,你在吗?”门外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洛宁忍不住蹙眉。
现在她真是不想被人打扰。可是这里又不是杨府,由不得她不愿意。
“……我在。”
打开门,见杨嘉雨穿着一身鹅黄色襦裙,兴冲冲地朝着她走来。
“洛姐姐,你快过来。我带你看个好东西。”还没开口拒绝,便被杨嘉雨拉着手腕带走了。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出去,她也不喜欢杨嘉雨。
杨府分东西两跨院和后园。老太太住在后园里,大房住东跨院,三房住西跨院,二房因为是庶出便不得不挤和三房一起挤在西跨院。不过二房三房将西跨院三七分。头一天来杨府时,姑母就跟她抱怨了好一会儿。
不过洛宁也只是听听便罢了,虽然如此,姑母拨给她住的流云院也比一般人家的二进院子大。足可见杨府的泼天富贵,纵然如此,姑母还要抢她的钱。
被杨嘉雨围着西跨院跑了半天,终于在后园秋凝湖边的亭子处坐了下来。
“洛姐姐,我姨娘自我出生后就没了,这十六年间,母亲也不怎么管我。整个府里,大姐姐早嫁到英国公府了,五姐姐杨嘉雪太跋扈,八妹妹杨嘉萱太傲气,整个府里的适龄人,只有你愿意听我说话。”她不禁感慨起来,笑嘻嘻地看着对面的洛宁。
她才来一月有余,因为对杨嘉雨释放了善意,且愿意听她说那些有的没的的,她便如此相信自己。洛宁心中冷笑一声,这丫头该有多孤独啊。不过她也庆幸还好杨嘉雨不像杨五娘杨八娘那样眼睛长在头顶上。
“能得六妹妹如此看重,是洛宁的荣幸了。”洛宁掩帕笑道。
“洛宁从湖州来此,人生地不熟,虽然有姑母照应,但是得六妹妹如此亲近,洛宁还是觉得像在家和闺中密友相交那般畅意。”
杨嘉雨听着她说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她拿过桌子上的箱笼,抽出一层,给洛宁展示里面各式各样的点心。
“方才我从祖母那里回来,正碰见宫里来的赏赐。我央求了祖母好久,她终于肯把赏赐里的那些糕点给了我。这些我拿不动,便让下人提到这里,留着和洛姐姐一起吃。”
匣子里都是白绵绵,糯叽叽,上面还沾了不少椰蓉的糕点,洛宁愣愣地看着那些糕点,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洛姐姐,这是椰蓉奶糕。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没有。就是觉得太贵重了,这是宫里赏赐的,你还没吃呢……”
洛宁是有些内疚的,她没想到杨嘉雨平时聒聒噪噪大大咧咧的,得了好处竟然第一个想到她。
“洛姐姐——”杨嘉雨还不待洛宁缓过神,便笑吟吟地执著将软绵绵的椰蓉奶糕抵到了她的唇上。
“唔。”
洛宁怔怔地看着对面女子舒畅的笑容,慢慢咀嚼着椰蓉奶糕,甜丝丝的奶糕在舌尖散开,这一瞬间,她竟觉得心里也是甜丝丝的。
“六妹妹,你也吃。”
“你们俩在做什么?”
温情融融的画面还没持续一会儿,便被一道凌厉的呵斥声打断。
牙白色的花鸟闹春百褶裙逐渐闯入视线,洛宁的视线正对上那气势汹汹的女子。
杨嘉雨感受到身后的敌意,转过身去,闷闷道:“五姐姐有话便不能好好说嘛!干嘛这样大呼小叫。”
“今日我不是来与你吵架的,我问你俩,可有见到我的碧玺掐丝金耳铛?”
杨嘉雨一听她说这话,看了对面的洛宁一眼,白皙的小脸憋的通红。拍案而起,“杨嘉雪,你是什么意思,凭何你东西丢了就找我们?”
“你也别太大惊小怪,实在是明年春就要去保定了,那对碧玺掐丝金耳铛是祖母今天刚给我的,以后留给我当嫁妆的。方才我就在这亭子上站了会儿,别的地方也没去。你说不是在这里丢的那是在哪里?”
洛宁听着杨嘉雪说的话,频频像杨嘉雨看去。就算她刚来一个月,对杨府的一切还是有些了解的。而刚刚杨嘉雪说的每一句话,无疑都是在往杨嘉雨的雷区上踩。
“你成不成婚,去不去保定,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找耳铛便找耳铛,打扰我们做何?”杨嘉雨气呼呼地,一把拿起一块椰蓉奶糕往嘴角填,气呼呼地吃下。洛宁见状,急忙给她递了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