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下马。”
虽然疑惑,洛宁倒也顺着他的话下来了,只是看着他的面色愈发苍白,薄唇已然没了血色,“你的手下呢?怎么不见砚池和墨七?”
他扶着伤处,下马的时候神色稍微冷峻,而后见他取下马上的行囊和长刀,挥了鞭子,“驾”的一声将马送走。
洛宁猜出他的意图,只是看着面前的山林,蹙眉不语。
他颤颤巍巍的走过来,每走一步,面色便苍白一份,“珍娘……”
洛宁也没说话,板写脸过去扶他。
他仰头微眯眼眸看了眼高空的烈日,洛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是烈日照得人移不开眼,她垂下眼帘,看着日光下他漆黑的眸色逐渐变成透亮的琥珀。
“此处是南坡,安县在鹤别山南麓,我们顺着这山林,应当……咳咳……应当能走出去。”
洛宁没有说话,只是沉着脸从他手中抢过行囊,挎在肩膀上,扶着他向山林中走。
六七月的山林,郁郁青青一片。到处都是长卵形的板栗树叶。光影透过叶片,稀稀碎碎的落在二人身上,
“快低头。”洛宁急着伸手按下他的发髻,“走在山林里也不知道低头,等会那板栗不扎死你!”
随着她的动作,杨晟真俯身垂下头。过了此处,他才抬眸看向方才那处。歪歪扭扭的枝头上生着几只长满翠绿尖刺的像球一样的东西。
他自幼生在京城,自然是没有见过板栗。随即感慨道,“还是珍娘见多识广。”
“别说那些有的没有,快走。”
她明明一幅不耐烦模样,却又怕他被尖刺伤到。他垂眸看着落在脚下的昏黄光影,唇角浅浅展开一抹弧度。
威胁
虽然密林深处的下坡, 可地势却也陡峭。洛宁剥开一丛杂草,而后踩着带刺的草茎在坡下接他。
走了一个时辰还不见出口,洛宁心下总有股不好的预感。
“你的伤?”她突然想起自己胳膊上挎着行囊, “这里面有金创药吗?”
他接过洛宁递来的胳膊,顺着她的力道缓缓下坡,而后用力撑起身子, 有气无力地看向她,眸中带着一丝柔软, “……有。”
“……”
透过头顶上方疏密的枝叶,依稀可见缕缕金黄斜穿进来。此处倒是阴凉隐密, 洛宁垂眸看着立在一旁苦苦支撑的男人, 没好气嘀咕:“有药你都不知道吭一声吗?”
“你先把衣裳脱了, 我替你上药。”旋即她神色愈发古怪, 别扭地对上他虚弱的视线, “你……你别多想, 我只是怕你死在这儿……”
“……我知道,珍娘。”
而后他席地而坐乖巧顺从地解下衣带, 月白薄衫下的里衣早已被鲜血染得暗红, 透着一股血腥气。
与此同时,洛宁俯身垂眸在那行囊中摸索着。
“找到了,是这个绿色的小瓶子嘛……还有松香气?”自幼看着知韫哥哥捯饬那些药粉,她倒是也能辨认出常见的药。
只是刚要转过脸来询问,却见杨晟真早已将上衣褪下。虽说和他也有过那等亲密之事,可彼时她心中惶恐畏惧,哪有什么心情去看他。
如今倒是第一次如此贴近地打量他。肌肤白皙光亮, 宽肩窄腰,劲瘦有力……只是视线下移, 他腹部右下的部分,一处鸽子蛋大小的窟窿,周遭凝着乌红的血痂。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后悔,那时在马上为何要刺他一刀。不然也省的现在扶着他逃生,给他上药。
“珍娘,是觉得我……带累了你?”话没说完,一阵低沉的喘息自身前而来,洛宁正巧对上他湿漉的黑眸。
也是,方才撕开衣衫,扯到伤口,不疼才怪。
“我倒是想……”她面无表情的走过来,从行囊里拿出一袋酒。随即拔开塞子,在他的注视下将那烈酒顺着凹凸有致的肌肉蜿蜒而下,正好覆上那处伤口。
晶润的酒水混着暗红的血渍,不过一瞬便已是浑浊不堪。洛宁微微敛眉,神情不忍,抬眸时正对上他隐忍的目光。
额角青筋微凸,剑眉早已拧成一处,漆黑的眸底更是不复清明。
“……对不起……你先忍着些。”洛宁别过脸去,不再与他对视。至少她也不知,方才到底是因为捅了他一刀向他道歉,还是因为往他伤口处倒烈酒而向他道歉。
还没反应过来,手臂上倏地一紧,洛宁抬眸望去,发现他握着她手臂的指节已经隐隐发白,但却没用什么气力抓疼她。
趁着时机,洛宁迅速拿出金疮药,轻轻倒在他的伤口上。随着手臂的越来越紧的力道,洛宁也能约摸出自己该用的力道。
“你要是疼,就哭出来吧。”看他隐忍的着实难受,洛宁倒药粉的手都隐隐发抖。
不料好意不仅没被男人心领,头顶反倒传来一阵轻笑,“无……无妨,珍娘……继续。”
洛宁只在心中暗暗唾弃他死撑着,她的胳膊都快动不了了,都这样了,她能不知道这有多疼?
“合该疼死你。”带从他的里衣上扯下一块布料缠绕伤口,这一项任务也算彻底画上句号。
倒是洛宁的额角也早已沁上一层薄汗。
“……珍娘,看来宋珏说的没错,你就是只会挠人的野猫……”他自嘲着,凤眸微弯,眼角藏着笑意。
口是心非,心直口快,却也并非任性妄为。
“你才是野猫……”洛宁没好气的反击,“赶紧把衣裳穿好,别又得了风寒带累我。”
他并不吭声,只是默默穿好衣衫,坐在那处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