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居敬处理了严嬷嬷,再看向夏初岚时,眼神就有几分微妙的变化了。
他一直以为夏初岚能当夏家的家主一半是运气好。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若没有她爹在世时结交的那些朋友出手帮忙,也不可能把夏家撑起来。可今日他在后堂,将她盘问严嬷嬷的手段看在眼里,忽然有种毛骨悚热的感觉。
这丫头绝不是什么需要依靠男人养在屋里的小娇花,她完全可以凭一己之力,立于世上。
「兄长打算接下来怎么做?」夏初岚问道。
顾居敬回道:「我要去秦家问问,他们到底安的什么心!秦家敢算计到我的头上,我绝不会轻饶他们。」
夏初岚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本不该我多嘴,但秦姐姐待我如同亲妹,我还是想说几句。她终究是秦家的女儿,她的父兄算计顾家,她并不知情。这些年她怕兄长为难,从来没为家里提过什么要求。兄长是不是也能替她想一想?秦家若在你手中出事,你们夫妻之间,恐怕也会生出嫌隙。」
顾居敬沉默,似在思考夏初岚的话。片刻后才说道:「我会再想想,今日之事多谢弟妹了。」
夏初岚笑道:「一家人,不用如此见外。是相爷先发现了蹊跷,要我往下查的。他很关心兄长的事。」
顾居敬睁大了眼睛,说道:「是吗?他当真很关心我?」
夏初岚点了点头:「相爷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您是他唯一的兄弟,他心裏自然是很在乎您的。」
顾居敬扬起嘴角:「臭小子,总算没白疼他。晚点我派崇义去相府把萱儿接回来,今次真是错怪她了。唉,怪我没有把事情问清楚,就冲她发火。那孩子这两日必定很伤心吧?」
夏初岚说:「萱姑娘虽然住在相府,但我和她并没有什么交集。纵观这次的事件,她也并非完全无错。幼弟在侧,她没有看顾。继母在上,她没有尊敬。依我看,倒不如别告诉她事情的真相,让她记住这次的教训。当然这隻是我的愚见,如何做完全取决于兄长。」
顾居敬对顾家萱一直十分溺爱,没有正视过她身上的问题。今天夏初岚特意提出来,顾居敬才惊觉女儿已经十三岁了,照此发展下去,恐怕以后嫁人都困难。
他看夏初岚的眼光越发不同了。怪不得阿弟喜欢,这丫头为人处世,有大家之风。
……
朝参过后,官员陆续退出殿外,高宗把几个重臣留了下来,商量与金国重开榷场的事情。再度议和之后,大宋已经不用再向金国俯首称臣,岁币也有所减少,两国约定在边境重开榷场。
原本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却因为金人在兴元府等地大肆换走铜钱,而遭到了朝中不少大臣的非议。
莫怀琮和陆彦远都建议等到普安郡王将兴元府的事了结之后,再提开放榷场的事情。
众臣看顾行简没有说话,有的干脆不表态,有的模棱两可。
这时董昌跑到高宗身边,在高宗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高宗又惊又震:「此事当真?」
董昌郑重地点了点头。
高宗也无心继续议政了,挥了挥手让众臣离开,自己则从小跨门走了。
从殿中出来,朝臣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说话。顾行简独自往丽正门走,忽然有人叫了他一声。他回过头,看见陆彦远站在他身后,朝他抱拳道:「陆某还未恭贺相爷大婚。相爷在婚假中还来朝参,可真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
顾行简淡淡地回礼:「殿帅过奖。」
陆彦远站在阳光下,年轻朝气,脸庞当真是英俊。又因为是武将出身,身量高大魁梧,充满男性的气息。顾行简心底不知为何升起几分羡慕,陆彦远笑道:「相爷应该知道,我与尊夫人算是旧识了。她十四岁的时候,我便认识她了。不知她是否告诉过您,此番进都城之前,我们还在马车上叙过旧?」
顾行简在袖中的手指一抽,不动声色地问道:「殿帅想说什么?」
陆彦远走近了几步,与顾行简只隔着不到一臂的距离,低声说道:「相爷可曾想过,您与她相识时日尚短,她这么快答应嫁给您,是真的喜欢你,还是为了忘记情伤?三年前,她可是为了我要自尽的。我能给她的,您永远都给不了。」
顾行简的手握紧成拳。如果他年轻十岁,此刻已经一拳头打在陆彦远的脸上了。可他面上只笑了笑:「我能给她的,殿帅又何尝给得起呢?口舌之争无意,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他甩袖转身,而后便负手离去了。
陆彦远没想到这样都不能激怒顾行简,苦笑了一下。他不信顾行简真的如此大度,能半点不介意当年的事。他带不走她,但他可以等。
而且顾行简真的喜欢岚儿么?凭他对顾行简的了解,此人城府极深,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岚儿身上若没有什么他可以利用的地方,他绝不会这么轻易娶她。
可惜他到底不是皇城司的人,没办法掘地三尺,找出蛛丝马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