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简拢好鹤氅,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就转身下楼,同吴璘一道离去。
客舍外,马蹄声还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夜晚彷佛又恢復了刚开始时的宁静。
掌柜和伙计从厨房里出来,探头看了看外面,伙计说道:「刚刚进来的那个好像是吴将军吧?他那样的人物,怎么会跟我们客舍里的人认识呢?我原先还以为遭了土匪呢
。」
掌柜打了个哈欠说道:「胡说八道,成州城内怎么会有土匪?你当府衙是个摆设?住客的事情不是我们能过问的,以后更加小心伺候便是。天色不早了,赶紧关好门睡觉吧。」
伙计应是,连忙去关门熄烛火了。
……
夏初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睡不着。她料想吴璘出现在成州不是巧合,必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但顾行简不跟她说,她也不好主动去询问。天亮之后,外面的街道逐渐又热闹起来,有小贩招揽客人的声音,还有车马往来的声音。
夏初岚起身,觉得头有些昏沉沉的,不是太舒服。
最近都没有什么胃口,月事也推迟许久了。路上她都有按时吃药,可症状不见缓解,反而有加重的趋势。
她这身子,恐怕很难生养了。她悠悠地嘆了口气,只觉得昨夜那种欲呕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好不容易才压制下去。
思安听到屋里的动静,端着铜盆走进来,对夏初岚说道:「刚刚去看过江流,他已经醒了,烧也退了些。崇明跟老爷去府衙了,六平在照顾他,店里在厨房干活的那个小伙计帮忙去药铺抓药了。」
「没事就好。你们也要注意些,这里跟南方的天气不同,有些干燥。平时记得多喝水。」夏初岚一边净面一边说道。
思安把铜盆端走,又帮夏初岚束髮:「晓得的。我们皮糙肉厚的倒是不怕,就怕您身子受不住。老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一会儿我们去客舍外面的早点摊子随便吃一些东西吧?」
夏初岚点头应好,穿戴整齐之后就跟思安一起下楼了。
时辰尚早,但外面的早点摊子已经十分热闹,坐了不少的人。夏初岚和思安走到客舍对面的一家卖面的摊子坐下来,年轻的小伙计热情地上前问道:「二位客官想要吃点什么?本店最拿手的就是辣子面。」
「不要辣子面,给我们来两碗清汤麵,再来些不辣的酱菜。」思安吩咐道。他们是南方人,口味偏淡偏甜。而利州路这一代口味却有些偏重,而且喜欢在各色食物里加辣子。他们刚来的那日,就被那浓重的辣味给呛到了。
伙计一听口音就知道他们不是本地的人,满口应好,转身忙碌去了。
思安将筷子从竹筒里拿出来,用碗里的清水仔细洗了洗。旁边一桌响起一个声音:「看那边两个人,出来吃个东西还这么讲究,当自己是富家的公子呢?」
思安转头看过去,只见是一个穿着桃色襦裙的女子在说话。她不过十六七岁,相貌姣好,眼神有些傲慢。她的身边坐着两个穿着粗布短衫的男子,身体都十分强壮。
若是在绍兴,思安肯定已经回嘴了。但这是在成州,人生地不熟的,她也不敢惹事,只狠狠瞪了那女子一眼,便转过头去了。
林子衿又盯着夏初岚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奇怪。这小厮长得真是十分好看,皮肤雪白,嘴唇红润,耳垂如同两粒圆润的玉珠般。而且气质清冷出众,周围几桌的客人都在偷偷打量他。林子衿撇了撇嘴,心中不快。
伙计将他们要的辣子面端上来,一不小心贱了一点油出来,落在她的袖子上,林子衿立刻站起来叫道:「这是我新买的衣裳,你怎么弄脏了!」
伙计连忙赔不是:「小的不是成心的,请您恕罪。这就给您擦擦。」说着拿下肩上搭着的布,要给林子衿擦。
林子衿嫌脏躲开,怒道:「这油出了名的难洗,擦有什么用!你必须赔我一件新的,否则今日就别想做生意了。」
「小的只是帮工,没有钱啊……」伙计苦着脸道。
林子衿用眼神示意身旁的两个长工,他们立刻站起来,驱赶别桌的客人。有胆小的客人立刻放下铜钱走了,伙计不停地哀求,可他们就是不肯罢休。等到了夏初岚这一桌,夏初岚放下筷子,对林子衿说道:「不要为难旁人了。你的裙子多少钱?我赔给你。」
林子衿冷哼一声:「好大的口气,我这可是上等丝绸,我爹特意託人从江南给我买的,你赔得起吗?」
夏初岚扫了一眼,然后说道:「看姑娘这身绸缎的布料和花色应该是仿的蜀锦,并不是江南之物。江南的宋锦和苏锦色泽比这个都要柔和许多,织花也会更细密。而这些锦缎一匹也不过百文,你这件上等丝绸,需要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