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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瀛目光闪了闪,又道:“咱们这位圣上,看着宽厚,可陈某私心里觉着吧,圣上疑心病太重。”

谢危穿好了第一根弦,然后缠绕在琴背右边的雁足上。

陈瀛忍不住打量他神情:“像少师大人您,怎么说也是当年辅佐圣上登基的功臣吧?可眼下不过封了您一个没实职的‘少师’,还不是‘太师’,若真要计较,有帝师之实,而无帝师之名。可那劳什子实在事都没做过的圆机和尚,圣上不仅封了他为国师,还让他执掌礼部,官至尚书。陈某若有您十之一二的本事,都忍不了这等事。少师大人难道真没有半分不平吗?”

谢危的手指,是天生抚琴的手指。

指甲盖干净透明,显出一派温润。

他没停下穿琴弦的动作,隻道:“陈侍郎慎言。圣上乃是九五之尊,天子心思怎能妄自揣度?况危一介书生,隻识纸上谈兵罢了。圆机大师往日在圣上潜邸时,与危坐而论道,佛学造诣,绝非浪得虚名。圣上封其为国师,自有道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何以不平?”

陈瀛笑了一声,似乎不以为然:“是否公平朝野心里都有数。您便指点指点,这人,下官到底该怎么审?”

谢危道:“该怎么审便怎么审。”

陈瀛皱眉:“要也审不出来呢?”

谢危道:“陈大人审不出,自有觉着自己能审出的来接替。”

陈瀛心头顿时一凛,心里已有了计较,当下便放下酒盏,长身一揖:“谢先生指点。”

谢危继续埋头穿着琴弦,偶尔轻轻拨动一下,略略试音。

楼头声音断续。

西坠的落日为他披上一层柔和的霞光,却不能改他半分颜色,只能将他的身影拉长在了后面。

陈瀛知他这一张琴製了有三年,甚是爱惜,眼下到了上琴弦时,能搭理他三言两语已是给足了面子,自然省得分寸,不再多留,躬身道礼后便告了辞,下楼去。

陈瀛走后,先才一直抱剑立在一旁的剑书,眉头都拧紧了,他少年人面容,却不衝动,着实思虑了一番,才迟疑着道:“先生,任由他们这样查吗?”

谢危道:“不是陈瀛也会有别人。”

剑书沉默。

过不一会儿,楼下有小二上来,漆盘里端着满满的酒菜:“这位爷,您点的东西到了。”

剑书道:“我们先生何曾点了东西?”

那小二一脸惊讶:“不是刚下去的那位爷帮忙点的吗?”

这小二普通人模样,看着却是面生得很,说话时则带着一点不大明显的吴越口音。

层霄楼何时有了这么个小二?

剑书忽然觉出不对,陡地扬眉,拔剑出鞘,大喝了一声:“先生小心!”

“哗啦!”

剑书出声时,这“小二”便知道自己已然暴露,先前装出来的一脸纯善讨好立刻变成了狰狞凶狠,竟直接将那满漆盘的酒菜向剑书一推,自棋盘底抠出一柄一尺半的短刀来,直向谢危袭去!

“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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