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际,低低地覆压着大地,凋零的树木在远山迭出层层的阴影,偶然间能瞥见一抹寒鸦的影子掠过高空,向林间避去。
大雁早已经飞向了南方。
地上是连天的衰草,可明岁春风一吹便会漫山皆绿。
沈芷衣的目光也随着这连天的衰草去得远了,去到那阴沉沉压抑着的天空,由仿佛是追逐着那一抹没了影踪的寒鸦,不知归处。
离开京城,远嫁蜀地。
她轻轻笑起来,眉目间却似笼罩上一股难以形容的苍凉惆怅,道:“去得远了也不错啊,真羡慕你,离开这里便自由了。”
“……”
姜雪宁终于知道先前那股不对劲来自哪里了。
上一世沈芷衣去番邦和亲是什么时候?
就在翻过年后不久。
她原以为还有几个月,可难道沈芷衣现在便已经有所知晓了?
远远地,马蹄声阵阵传来。
京城方向的官道上竟迅速驰来了一队禁卫军,一直来到他们附近,为首之人看见沈芷衣才放下心来,颇为惶恐地翻身下马,向她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太后娘娘和圣上得知您出了城,都有些担心,特命末将前来护您周全。”
沈芷衣神情间便多了几分恹恹。
她早知道,说好的放她出宫来散散心,也不会有很久。
于是笑了一声,对姜雪宁道:“我回宫去了。”
姜雪宁心底忽然一揪,那一瞬间竟感觉出了万般的伤怀,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竟拽住了沈芷衣一片衣角,忽然忍不住那股衝动问她:“殿下也不想待在宫里吗?”
沈芷衣脚步一顿,回眸看她,沉默了片刻,才淡淡一笑,道:“谁想呢?”
但好像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能说了。
这世上便是有人命不由己。
她回身直接返身上马,也不管奉命来护她周全的这帮禁卫军,便直接驰马向着京城而去,将所有人都甩在了身后。
姜雪宁站在原地,远远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官道上,被阴翳的天幕遮蔽,久久没有动上一动。
这一天,她送走了尤芳吟。
这一天,鞑靼来求亲的使臣入京朝见了皇帝。
也是这一天,她一个人牵着两匹马回到姜府,便被姜伯游叫了去,说:“三司会审定了案,勇毅侯府勾结平南王逆党,有不臣之心,然念其一族曾为社稷立功,圣上不忍刑杀,特赦免其三族死罪,家财抄没充公,削爵贬为庶民,隻燕氏主族杖三十,流徙黄州,非诏令相传不得擅离。唉,圣旨已经下达,已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