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这才意识到话是对自己说的,而且是直言自己偏颇!
她面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
纵然谢危乃是帝师,是姜伯游的忘年交,此刻话中却维护着姜雪宁,让她不由生出几分不满来。可对方身份实在不俗,连姜伯游平日都不敢开罪,颇为小心,便勉强自己笑了一笑,道:“非是妾身偏颇,我姜府内宅中事不为人道,谢少师实是有所不知。”
姜雪宁其实不很在意自己身后发生的事情,接了谢危那锦帕后,却有些纳闷。
是她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她拿起来往脸上擦了擦,可锦帕上干干净净,半点污迹也无。
谢危垂下眼帘一看,平淡地提醒她道:“擦手。”
姜雪宁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两手都是灰泥。
该是方才抄起木棍打人时沾上的。
她“哦”了一声,道一声“谢过先生”,便擦起手来。
谢危打量她,竟没从她面上看出明显的喜怒,方才扔下棍棒时那一闪而过的悲哀与讥诮,仿佛从没存在过一般,连带着身后立着的人似乎也不是她至亲,心底于是想起,当日通州返京途中,她坐在他马车里看完姜伯游写来的那封信时,似乎也是这般麻木神情。
有时世间越是至亲越是伤人。
这一刻他想伸出手去摸摸姜雪宁的脑袋,叫她别伤心,可到底按捺住了,看她把雪白的锦帕擦得一片脏污了,便淡漠地笑了一笑,抬眸看向孟氏:“贵府内宅阴私,外人确是不知。姜侧妃身世旧事虽过去许久,又养在夫人膝下,报作嫡出,原也应该。总归皇室未察。只是若不知足,旁人翻查追究,盖个欺君的帽子到底不好。宁二当学生虽然顽劣,可待先生也有孝心。小姑娘心性躁,是难驯服些。谢某斗胆,替她求个情,还请夫人宽厚相待。”
没有半点锋芒的声音,落入人耳中却溅起一地惊雷!
孟氏心底大为震悚。
抬起头来对上谢危,却是一双温和深静、笑如春山的眼。
两清
孟氏隻知谢危乃是姜伯游的同僚,姜雪宁宫中的先生,却不知四年多以前姜雪宁从田庄回京,正有谢危隐姓埋名同行!
早在那时,姜府这些秘密他便了如指掌了。
孟氏顾及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姜雪蕙的面子,假称姜雪宁这个女儿是大师批命送去庄子上住着避祸的,将二者身世的隐秘瞒得极好,哪里能料到会被一个看似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的谢危一语道破?光是“欺君”二字便让她禁不住地心惊肉跳,面上也瞬间没了血色。
连姜伯游都有些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