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也没什么食欲的谢危,搁下了白瓷小杓,落在碗沿上,头一次发出了一点细小的碰撞声,道:“给你的密函已经看过?”
姜雪宁手指轻颤:“看过了。”
她回想起那密函上的内容,眼眶陡地红了,哽咽道:“殿下好歹是一朝公主,皇家血脉,圣上乃是她至亲兄长,何以枉顾亲情,冷酷至此?!”
那密函原是边关急报,所陈乃鞑靼王庭之事。
其一是蛮夷之族,狼子野心,两年养精蓄锐,已经开始暗中整顿兵马,恐将有异动,对中原不利;其二便是乐阳长公主有孕,所怀乃蛮夷骨肉,因察鞑靼事将有变,秘传消息向朝廷求救,希望能抢在战事起前从王庭脱困逃出!
那是沈芷衣的求救啊。
上一世她隻知结局,却不知道作为和亲公主,沈芷衣曾在出事前向朝廷发去求救的信函,更不知,作为沈芷衣兄长的皇帝沈琅,竟会做出如此的答覆——
赐白绫三尺,毒酒一盏!
在鞑靼有所举动之前,先行了断自己的性命,以避免沦为人质,欺凌受辱,维护公主之尊,家国之荣!
谢危早已看过那封密函了,淡淡问她:“明日我将启程去边关,你可同去?”
姜雪宁望着他:“先生去干什么?”
谢危敛眸道:“倘若你心中没数,今日又为何要来?”
姜雪宁没说话。
谢危道:“长公主不死,等明年春初开战,便将沦为人质,使本朝陷入两难。朝廷钱粮初动,备战尚急,绝不会为救一人提前开战。你想迎回公主,还是迎回公主的棺椁的,都在这一念之间。”
尽管的确早有预料,可当谢危说出这番话来时,姜雪宁犹自觉得心中发颤,有一种被卷入洪流之中的惶然难安——
有什么办法,能迎回公主,而不是公主的棺椁呢?
她一腔心绪澎湃,闭上眼,握紧了手。
谢危忽然发笑:“怕了?”
姜雪宁咬牙:“怎会!”
谢危本就是最后的大赢家,如今燕临羽翼已丰,纵然提前举事,也未必没有胜算!何况她怎能眼睁睁看着公主被赐死?
她答应过的。
捧那一抔故土,迎她还于故国!
只是……
姜雪宁慢慢睁开眼:“我答应过公主,自不会失约。可先生真的考虑清楚了?”
谢危笑意淡了,回视她,慢慢道:“我也不失信于人。”
误解
我也不失信于人。
也。
姜雪宁听见这句话时,是有一分茫然的,因为并不知道谢危曾向谁许下过什么诺言。直到模糊的记忆里浮出一副画面,连带着旧日险些被她遗忘的声音,一道在耳畔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