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1/2)

150我在末世养大猫(完)

谷心志感到了手臂上的一丝温热,眼里隐隐闪出了些光芒来。

他竭尽全力,手也只能挪动一两寸。

他小声问:“我看不见你。秋云,你在吗?”

丁秋云俯身看向他,却看到了很久之前的那个被他当做战友的青年。

二人第一次见面时,是在新兵宿舍。

宿舍里,丁秋云到得最晚。他进到宿舍里时,谷心志正坐在唯一的空铺上抽烟,看见人进来了,便咬着烟站起身来,挪到临近的铺上。

丁秋云注意到他把烟盒遗落在了床上,便俯身去捡。

谷心志同样注意到了,动作却比丁秋云稍慢了一线,手指不慎碰到了丁秋云的手背。

他眉头一皱,立即将手抽了回去。

丁秋云拿起烟盒看了看:“坏烟伤肺。”

谷心志微微歪头,一言不发。

如果是以后的丁秋云肯定能明白,谷心志这个肢体语言,表达的是“关你屁事”。

不过彼时的丁秋云什么都不知道,他把半空的烟盒抛还给谷心志,说:“以后抽我的吧。”

部队里不准抽烟,两个新兵蛋子便偷偷从队长那里买烟,结果被营教导员撞破,双双被罚在队列行进的道路边倒立。

来来往往的队列对他们两个头下脚上的人议论纷纷。

丁秋云一点都不难堪,小声和谷心志通气:“这次我们做得太不隐蔽了。”

谷心志:“嗯。”

丁秋云拿脚碰了碰谷心志的:“哎。”

谷心志:“嗯?”

丁秋云说:“别丧啊,等我做了队长,咱们想吸多少烟都行。”

谷心志侧过脸看他,看了很久,才微微点了头:“嗯。”

很久以后,谷心志才知道丁秋云不抽烟。

同样是在很久以后,丁秋云才知道,那半包被他抛还过去的劣烟,谷心志一直没有碰过,收在他的私人仓库里,珍之重之地收藏着。

——他们都过了那么久,才知道曾对对方一见钟情。

丁秋云的手停留在谷心志的左手腕处,微微发抖。

谷心志失去血色的右手正向着身体上唯一的热源一分分靠近,指尖颤抖得厉害。

他做了那么多年逼真又可怖的梦,谷心志怕了,他不希望这次也是他的梦境。

谷心志的胸腔里发出充满希望的气声,断了三根肋骨的胸膛上下起伏剧烈:“秋云……”

在离他的手还有三寸时,丁秋云动了,却是连池小池也预料不到的动向——

对身体掌控力几乎为零的丁秋云不知从哪里爆发的力量,错开了谷心志的手,猛然俯下身,环抱住他的头,用单手死死摀住了谷心志的眼睛!

他也紧紧闭上眼睛,仰头髮出一声嘶哑的悲鸣,眼泪落下,在谷心志肩头落下两滴水晕。

池小池闭上了眼睛,三秒后,他重新睁开。

显示屏上一直被控制在99的悔意值,跳到了100。

……任务结束。

谷心志不知道这一抱,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他突然安心了。

这12小时的痛苦煎熬,换来这一抱,他觉得很值得。

他仰卧在丁秋云怀里,感受着他温热的掌心轻贴在眼上的感觉,感觉陷入了沉睡的地宫之中,周围是温暖的土壤,包裹着他,让他躁动、不安了数载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但他仍是不肯就死,短暂的心安过后,便是更强烈的活下去的慾·望。

他低低咳嗽起来,哑声唤:“秋云。……秋云,我不想死,帮我——”

然而,谷心志没有来得及说完他的心愿。

他的手从左臂无力委顿下来,落在了身边,额头抵在丁秋云怀里,再没有发出一丝声息。

池小池把人放下,抬起手,把丁秋云流下的眼泪仔细擦净,克制住发自身体深处的巨大悲恸,站起身来,正巧与闻声而来的颜兰兰四目相对。

他偏过头去:“找个地方,把他埋下吧。”

颜兰兰含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决堤似的涌出,张了张嘴,只说了一个“谷”字,便蹲下身去,泣不成声。

池小池走出休息处,靠在门口,看向灰蒙无垠的天际。

……外面,曾因谷心志而死的人,都在为他悲泣。

在他们看来,谷心志虽然莫名其妙地闯入了他们的生活,且冷漠、孤僻、不近人情,但是也是他们的副队。

……和他们相处了一年多的、从来不知道何谓退缩和恐惧的副队。

谁都把他当做了战无不胜的神,因此谁也没想到,谷心志成为了丁秋云小队里牺牲的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个人。

池小池给了自己两分钟,从原主翻涌的情绪影响里脱身,随即把孙彬拉到了主基地台前。

他能留在此处的时间不多了,因此他必须抓紧每分每秒:“定位,发射。”

孙彬哭得抽抽搭搭,一边摘了眼镜抹眼泪一边问:“定位……发射,什么?”

池小池俯身在便利笺上写下一个坐标值,拍在孙彬眼前:“ai的总基站。”

孙彬脑子还没转过来:“这是……”

池小池说:“给我炸了。”

孙彬:“……”

这消息衝击性太强,孙彬这种心理承受能力差的,直接傻了眼:“丁队,你怎么弄来这个……”

池小池撒了谎:“这是谷副队弄来的情报,好好珍惜。”

一听谷副队,孙彬总算打起了些精神来,但是刚把手放上操作台,他便回过神来:“不行不行,丁队,这里只能启动内部的对外防御系统。任何数据变化,那些ai都观测得到,要是联网,被它们抓到空隙,从信号源一举侵入,那就彻底完了——”

池小池俯身,将一隻从仓库里兑换的高精度硬盘送入主 机。

在密密麻麻的数据光流罗织起一道緻密的保护网后,他才笃定道:“放心,我有安排。”

硬盘内承载的,是061这三年多来的成果。

若不是让众人工智能们感受到了极端的压迫,061也不会被尚能活动的ai定位成s级的威胁。

但是显然,人工智能们仍是低估了061的威胁性。

这几年,他经过了多番攻击、追缉,仍没有一刻停歇,反复推演、修补,最终完成了一套完美的保卫程序,且在众多追踪反馈信息里筛选出有效信息,逆推出了主系统休眠的基站。

一切的一切,为的就是这一刻。

只有摧毁ai的主系统,池小池才能放心离开。

人类的争斗或许会持续,但人类并不需要什么额外的裁判。

……

在意识到武器库被攻破后,人工智能们也开始了对武器库的24小时观察。

但实际上,它们并不很担心。

以前那些守库者不敢轻易动用武器,是因为他们太了解人工智能的可怕,宁肯让武器封冻,也不敢再冒分毫的危险。

这群旧人类,怕也不会例外。

果然,三日过去,武器库方向极其安静,原本被杀得丢盔弃甲的新人类蠢蠢欲动,再次蝗虫似的包围上去,一边舔着伤口,一边打算伺机发动下一次进攻。

在他们眼中,这群趁机捡漏的旧人类得到了宝库,却没有足够的实力挥霍,实在可悲可笑。

这些旧人类的武器库存,可能甚至还不如他们的前身丰盈。

拿到高精尖的武器又如何,不过是另一隻困兽罢了。

然而,在外围的众人和人工智能们安心下来时,旧人类,动了。

在第三日的黎明时分,新人类的联军再度聚在帐篷里开会时,突然听到了一声奇异的怪响响彻山谷。

哐。

紧接着,是连续数声的怪响。

哐,哐,哐。

……武器库的发射台竟然启动了。

且一开便是四台,面朝四个方向。

新人类首领们被骇得勃然变色,以为这些旧人类是发了疯,意识到脱逃不得,打算同归于尽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跑”,四下里便彻底乱了套。

乱糟糟的营地里,所有人都在问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在说着自己听到的消息。

口耳相传间,消息越传越邪乎,大部分人都选择向外逃跑,毕竟这武器库里的东西一旦全部引爆,他们全会被烧成飞灰,无一例外。

因此,再无人去听那些人工智能对他们发出的声嘶力竭的指示。

人工智能们的奴隶失去了控制,它们惊怒之余,一部分开始疯狂进攻重新联网的武器系统,另一部分则嚮导弹的目标疯狂发送信号,恳求主系统赶快转移。

然而,进攻的人工智能绝望地发现,一道天罗地网将它们彻底阻隔在外。

而发送信号的人工智能同样绝望地发现,晚了。

基地里的那些旧人类根本是筹谋已久,就在与网络连线的瞬间,导弹便已完成了瞄准、定位、确认发射等一系列操作。

不出数秒,四个基地台同时发射导弹,连发三枚,以保证连地底的基站也被轰至片甲不留。

轰鸣震天,火光迤逦。

导弹如流星,消失在天际,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嘶声爆鸣,光华四散。

那些人工智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原本要拱卫的地方化为齑粉,睚眦尽裂。

他们构筑的计划,竟然毁在了一群他们最看不起的、早该在灾变发生时就死去的旧人类手里?

池小池这十二发导弹,向所有流离失所的人发出了三道讯号:

请看到我们。

请畏惧我们。

请向我们靠拢。

当日下午,便有三支新人类队伍来到基地外,带着百斤肉食,所有枪·械,举起白旗,示意投降。

池小池并没有将他们拒之门外,一面安排他们在外围住下,一面吩咐孙谚好好检查他们送来的食物和枪·械有无问题,自己则推说累了,要回到房中休息。

这三天,池小池陪着众人点灯熬油,爬上爬下地保养武器架,确认诸样数据无错,足足熬了三夜,脸色早已熬得苍白。

孙谚心疼丁秋云的身体,可丁秋云自己又不愿休息,只能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如今听到他主动提出休息,简直是鬆了一大口气,张口便叫:“兰兰!带丁队回房间!”

池小池几乎是把自己摔在了床上,煤老闆紧跟着跳上床来,无声无息地在他身侧趴下。

诸事了结,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整整三日的劳碌间,池小池发了一天半的烧,就算现在晕厥过去,也不会惹人怀疑。

煤老闆舔着他烧得又烫又软的耳朵,明显是着急了。

061也在催促:“小池,快走吧,你烧得很厉害。”

池小池翻过身,搂住了煤老闆的脖子。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里最后的留恋和牵挂。

他小声对061说:“给我一分钟。”

说罢,池小池把嘴贴到黑豹耳边,轻声道:“老闆,我睡一会儿,你别害怕,等我再睁开眼,我可能……就不是我了,不过,他也会对你好,你想留在这里就留,想走就走。这里很冷,好好活着。”

他抱着煤老闆的爪子,轻轻贴在他的脸上,又亲了一口。

但是,那爪子不似平日,绒毛蓬鬆、爪垫柔软,倒像是一个男人的手,指节修长,贴在脸上的感觉清凉,舒适。

那隻手还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像是某种温柔的责备和催促。

……池小池觉得自己一定是烧出幻觉了。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六老师,传送吧。”

任务完成,数据复核无误,开始传送。

兽耳还未及消去的青年躺在池小池的身下,揽住他的腰,将那即将陷入沉睡的人面对面抱入怀里,同他耳语:“等等,我马上来。”

片刻后,他又不知对谁开口道:“听好,我把东西交给你了,怎么选,还是看你的。”

不多时,床上只剩一人。

那人费力地睁开眼睛,低低咳嗽两声,过高的体温磨哑了他的声音,但他还是拼尽全力,扬声道:“兰兰……”

颜兰兰叮叮当当地跑了进来,银色的手铃在她腕间发出清脆的响声:“哎哎哎,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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