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转过头,看着他,道:「凌表哥有什么事?」
罗凌踌躇了一下,终归是从袖子中摸出一方折成四四方方的东西。他温声道:「今日同表哥出门,恰好瞧见外头有铺子在卖这个,我瞧着买的人挺多,就买了一方。听闻表妹夜里多梦,这东西是浸过香料的,有凝神的作用,表妹若是不嫌弃,就请收下吧。」
沈妙微微一愣,抬眼看向面前的年轻人。
罗凌生的一副好相貌,虽然比不过沈丘勇武,不如谢景行英俊,就连季羽书都要比他看起来更秀气可爱,可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温文,却让人觉得打心底的熨帖。罗家的一众小辈中,罗凌是最出色的一个,不仅是因为他最稳重,而是他能担得起一个家族的重任,并且为人真诚。
夜色里,似乎能瞧见罗凌微微泛红的脸。他有些不自在道:「表妹要是不喜欢…。」
沈妙轻巧的将罗凌手里的东西接过去,笑道:「表哥一片心意,我怎么舍得拒绝。谢谢表哥。」
罗凌微笑道:「你喜欢就好。」
他的眉眼温和,言语间带着关切,本来是让人十分舒服的态度,若是寻常女子,不说动心,却会对面前的人生出十分好感。可是沈妙却后退一步,看着他道:「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屋了。」
罗凌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过极快的掩过去,道:「不打扰表妹。」他转身离开了。
沈妙看着罗凌离开的背影,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她不是不知情事的青涩少女,就算跟着傅修宜未曾享受到男女之间的柔情蜜意,可终究在宫中呆了那么多年。罗凌是个好人,把这样好的人拉到她充满阴谋算计的一生,她就太自私了。虽然罗凌是个很好的良人,可是罗家人待她不薄,她总不能恩将仇报的。
她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梳洗完毕,惊蛰和谷雨都退了出去,沈妙坐在桌前,将方才罗凌给他的东西摊开。
那是一方帕子,巧的是竟然是一封双面绣,定京城里上面绣的帕子如今最难求,想来罗凌买到这方帕子,也是废了不少银子。上头绣着一隻白鹤,倒是和他一贯无欲无求的性子相符,散发出淡淡幽香,乍一闻的确是有些让人心神舒缓。
沈妙端详了许久,这帕子上的纹路显然是出自流萤之手,流萤的手艺在定京本就是数一数二,加之这是明齐极少的双面绣。看来流萤过得不错,沈妙瞧着瞧着,心中因着今日下雨遇着的人而低落的心情倒是好了些。
她觉得有些乏了,就脱下外袍,隻穿了中衣,走到榻边坐下,正想要脱掉中衣休息,只听得轻笑声想起:「且慢。」
沈妙的手一顿,再回头时,熊熊怒火这回是真的遮掩都遮掩不了,她看着窗外不请自来的某人,一字一顿道:「谢、景、行。」
那人进了屋,反手关了窗,悠然自得的像是自己家后院似的。他这回没带面具,一张英俊美貌的脸就那么大喇喇的露在灯火之下,勾人的要命,可是沈妙隻想将他拖出去砍了。
「普天之下,现在只有你能叫我小字。」谢景行随手扯过一张椅子,在沈妙榻前不远坐下,笑的云淡风轻:「世上只有你一个人的殊荣。」
他个子高,坐下去竟然也比沈妙高了不少。气势上真是一点儿也不肯放鬆。
沈妙冷眼瞧他:「睿王每日闲得很,从衍庆巷到这里的路也是熟门熟路。」
「简单。」谢景行支着下巴:「衍庆巷到这里的宅子我都买了下来,现在你住的宅子隔壁,也是我的院子,远亲睦邻,所以本王来拜会。」
沈妙倒抽一口凉气。衍庆巷离沈宅虽然也近,可是到底还有一些路。谢景行把从衍庆巷到沈宅之间所有的宅子都买了下来……。岂不是这城南大半个地方都是他自家的院子?沈宅隔壁的院子也被谢景行买了下来,谢景行有银子也不是这么花的?他是把大凉朝的国库都带在身上了么?他这么挥金如土,大凉的永乐帝知道吗?
待看到谢景行面上散漫的笑容时,沈妙又气不打一出来,谢景行好不要脸,说什么远亲睦邻,哪里有人拜会邻居挑在这半夜三更的,不给帖子就这么不请自来,大凉的皇室都这么没规矩的么?
「你瞧着不大高兴。」谢景行饶有兴緻的看着她:「有什么难处,可以告诉哥哥我。睿王的身份还是能帮得上忙的,看在旧相识的份。」
沈妙白了他一眼,她是越来越摸不清谢景行到底想干什么了。谢景行的话倒是提醒了她,想到今日在沣仙当铺与季羽书说的话,沈妙忽而起了几分心思,故意问:「谢景行,临安侯府的方氏,你怎么看?」
临安侯府的方氏,谢长武和谢长朝的生母,当初玉清公主的死与方氏多多少少有些关係,谁都知道玉清公主是谢景行不能提的话,沈妙就偏偏提了。
谢景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想套我的话?」
「你肯说吗?」
「告诉你也无妨。」谢景行懒洋洋道:「在我眼里,蝼蚁不如。」
沈妙瞧着他:「你为什么不杀了她报仇呢?」
谢景行眯了眯眼,他盯着沈妙看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声音如春日里埋下冬日里才挖出的桃花酿,带着春风般令人沉醉的醇厚,却又如冬日般凛冽的令人清醒。他道:「沈妙,你在担心沈信变成第二个谢鼎?」
沈妙垂眸:「不错。」顿了顿,她道:「若是我处于你的位置,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復仇的。杀了方氏,再杀了她的两个儿子,这才算是报仇,才算不白活了一遭。」
她说的凉薄,彷佛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么的狠辣,谢景行闻言,倒也没有惊讶,只是笑了一声,彷佛在笑她的天真。谢景行道:「不杀方氏,只是不屑,也怕麻烦。谢鼎和玉清公主与我没有半分关係,我为什么要復仇?」
沈妙一愣。
谢鼎和谢景行不是父子,沈妙之前听谢景行说过了,也不觉得惊讶,可是怎么连玉清公主也和谢景行没有半分关係?谢景行身上流着的血不是谢鼎和玉清公主的,那他怎么成了谢家的嫡子?
沈妙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问谢景行:「那玉清公主的儿子……」
「死了。」谢景行淡声道:「出生就死了。」
出生就死了,可是在那之后并未听到半点风声,想来谢景行在那个时候就被塞了过去,来了一遭偷龙转凤,竟是无人发现。只怕玉清公主自己都不晓得。
「谢鼎的儿子要是活着,活不过三岁就会夭折。」谢景行无所谓道:「因为是我,方氏才不敢下手。因为……」他笑的有些邪气:「那些派来的人,都会莫名其妙的消失。」
沈妙恍然大悟,她就说,方氏既然之前能逼得玉清公主形容狼狈,甚至最后如花般凋零,定是个有手段有野心的,这样的人到最后怎么会深居简出,这般安然,还让谢景行平安无事的长到这么大。原来是下下策,派出去的人总会莫名消失,方氏自己只怕也觉得邪门,这才退而求其次。至于那些人为什么会消失,既然谢景行是凉朝的睿王,身边随处跟着些有本事的人,对付个宅门里的方氏,应当是绰绰有余了。
她心中原先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此刻豁然开朗,倒是忘记之前的那些糟心事儿。谢景行低头瞧了她一眼,道:「你也不必担心,沈信和谢鼎不同。」
沈妙道:「我和你也不同。」
谢景行微怔,只听沈妙道:「你是不屑,也没有必要。我却不同,如果有人像方氏一样动摇我的家,我就会不惜一切力量让她自食恶果。倘若有像方氏那样居心不良的人企图破坏,我就将她里里外外撕的粉碎,拖到乱葬岗上喂狗。」说到最后,低下头去,眸中却有别的情绪汹涌。
却觉得头上一沉,谢景行一隻手按在她的脑袋上,道:「有那种人,告诉我就是了。远亲睦邻,我替你杀了他,不留后患。」
沈妙甩开他的手,谢景行含笑看着她。他神情散漫,说的话带着玩笑口吻,似乎是随口一说,然而一双眼睛里却彷佛是认真的。
谢景行想杀人,杀个方氏这种程度的人,的确是轻而易举的事。
沈妙道:「杀人这种事,我自己也行。」
「不到最后一刻,自己出手可不是什么好棋。」谢景行道:「你若是实在过意不去,送我个东西算作酬劳也行。」
沈妙讽刺:「睿王殿下金尊玉贵,我可付不起相请的银子。」
谢景行一笑:「让你两成。」他站起身,踱步走到桌前,那里方才被沈妙摊开的,罗凌送的手帕四四方方的躺着。谢景行随手拿起,放到鼻尖一嗅,挑眉道:「香气虽劣,本王家养的狗最近睡不好,凑合着用也不错。」不等沈妙说话,谢景行就将帕子收入袖中:「这个算酬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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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哥哥有颜有钱腿长任性:这个这个这个宅子不要,其他的地皮都给我包起来╮(╯▽╰)╭
罗表哥被发好人卡心好塞_(:3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