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节(1/2)

昙秀道:“甚么?”

吴震叹了口气,朝石窟的众佛像拜了三拜,道:“至于救不救得了,就只能看这些菩萨保不保佑他了。”

本章知识点1

北魏永宁寺有几个?

北魏永安二年(467年)建永宁寺,居于平城东南。构七级浮图,高三百余尺,时为天下第一。

另孝文帝迁都后,胡太后亦在洛阳建永宁寺,建九级浮图,后毁于大火。现在洛阳存该寺塔基,并发掘了不少塑像残片,艺术价值极高。

清都长公主常住的天宫寺可能也是建于天安二年,《锁龙魂》中提到的新造释迦立像“用赤金十万斤,黄金六百斤”都是《魏书》所载,北魏在造像修庙这种事上花费甚巨。

本章知识点2

武州山石窟寺:也写作武周山石窟寺,也可以称灵岩寺、灵岩石窟等(不再辨析各种称呼的由来了),就是现在的云冈石窟。如今云冈石窟里的16-20窟即“昙曜五窟”里面的大佛就是北魏五帝造像,比较普遍的说法是太祖道武帝、太宗明元帝、世祖太武帝、恭宗景穆帝(未登基而崩,其子文成帝追其为恭宗)、高宗文成帝。我赞成目前比较普遍的观点,即16窟主佛为文成帝,17窟景穆帝,18窟太武帝,19窟明元帝,20窟道武帝。

灵岩石窟由文成帝下旨令昙曜开凿,成因及五帝造像分布情况复杂,需要另撰专文讨论。

“武州山石窟寺已开凿了二十余年,自开国道武皇帝令高车部众九万余口筑成鹿苑后,便凿渠引了武州水注至鹿苑之中,又开了三条河道,直通平城宫内外。鹿苑本来就在石窟旁边,这河水也绕着石窟与平城相连,没料到如今那河道倒成了周围百姓的游玩之所,船来船往,好不热闹。逢到节庆日,更有各色妙伎杂乐,来看的人更多。”

这一段是按北魏郦道元《水经注》写的。《水经注》有相当的对北魏平城周边的描写,非常珍贵,珍贵到都快成仅有的史料了。

鹿苑后来可能是被北苑取代了,又跟西苑连成一片,一直扩展到东苑,形成了平城周边一个极大的猎场。目前大同(即北魏平城)都还有“卧虎湾”“上皇庄”“下皇庄”之类的地名,“卧虎湾”很可能就是当年的“虎圈”所在。那时候的大同周边跟现在大不一样,大概是一片茫茫森林,是一个巨大的狩猎场。后面“大射礼”和西郊祭天的情况是根据目前少得可怜的史料凑出来的,南郊马射台、鹿野苑崇光宫、西苑的五色琉璃殿和板殿都尽量复原了。

本章知识点3

天雨四华:佛说此经已,结跏趺坐,入于无量义处三昧,身心不动。是时乱坠天花,有四花,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殊沙华,摩诃曼殊沙华,而散佛上、及诸大众。普佛世界,六种震动。——《法华经·卷一》

《法华经》即《妙法莲华经》,鸠摩罗什译,想象肆意,瑰丽奇妙。天雨四华在《法华经》中出现极多,“华”即“花”,“摩诃”即“大”。我们暂且当曼殊沙华就是红莲花,曼陀罗华就是白莲花。摩诃曼殊沙华是大红莲花,摩诃曼陀罗华就是大白莲花。

《妙法莲华经》在北魏非常流行,影响深远,比如经中提倡造像以发愿祈福,符合当时北朝的实际情况,所以北魏自皇帝起,由上而下实施得很深入民心(负面作用之后再谈)。也对石窟造像的模式很有影响,比如此时尚二佛并坐的模式,一般认为是跟《法华经》的释迦多宝二佛并坐关联紧密。

当时还有一部非常重要的经就是《大般涅盘经》,昙无谶译。但有意思的是,在云冈石窟跟“涅盘”有关的本生图少得可怜,也许可以用北魏事实上是把宗教世俗化和意识形态化了来解释,一个“涅盘”的佛不适用于统治阶级,所以云冈石窟大量出现的是三世佛——这皇帝也得一代一代做下去嘛!

本章知识点4

心性本非净,客尘故不净:这个在《锁龙魂》的知识点已经提到了,涅盘一派说“心性本净”,成实一派说“心性本非净,客尘故不净”。在这里特别要指出来,不能在北魏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虽然用在这里非常恰当。问题是,这偈子是唐朝惠能说的,九宫背景是南北朝……

所以说,很多佛经在南北朝时期是不能引用的,不过好在北魏时已经过了十六国那个译经最高峰了,如果是魏晋时期就比较惨了,没多少经可用。

诗赋之属的也同理。比如《修罗道》里面裴明淮引用的“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是曹操《蒿里行》,沈鸣泉引用的是陶潜的《读山海经》,在《锁龙魂》里面那个天鬼的人又化用了一次,就是他说的“愚公有心移山,精卫有心填海。同虑无物,化去无悔”。陶渊明《读山海经》原诗: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同物既无虑,化去不复悔。徒设在昔心,良辰讵可待。

太子引用的赞杨甘子美的赋是出自江淹,这个年代有点不太确定,不过根据“江郎才尽”这成语,我就姑且当《丽色赋》是他早年写的。阮尼引用的那两句“尸丧狭谷中,白骨无人收”也很出名,北朝民歌,收在《乐府诗集》里面,属《企喻歌》。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北朝最著名的《敕勒歌》那时候还没有,所以在序章里面,斛律莫烈跟凌羽讲阴山那边的风景,也不敢直接引用,只能化用。按斛律莫烈的设定是斛律倍侯利的后代,让他说这话是因为有意见认为《敕勒歌》是斛律金所作或者至少是他先唱出来的,斛律金就是斛律倍侯利的后人。

斛律倍侯利也有句相关的歌谣挺有趣,就是第九部 《九宫变》里,裴明淮调侃斛律莫烈的:“求良夫,当如倍侯”。

一般来说,这类引用的诗赋或者旧典都不再另行解释了,有兴趣的可以查查出处,不少是带机锋的,比如昙秀和祝青宁在八角寺和无极观互怼的那两幕(文化人在一起就是话多)。

吴震到得永宁寺,却见着有辇驾在门口,细看了一看是云母车,但跟的却不是禁军,都是腰佩短剑的女子。知道是景风公主来了,吴震心里不由得一阵嘀咕。想了一想,径直去了园子里面。七层浮图在园中,景风就算来敬香礼佛,也只会在正殿,想必也不会逛到园子里面去。吴震上一回在沈家多少得罪了她,又身有要务,也不想跟她朝面。

永宁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出了法鸾大师的事,四处都静悄悄的,只偶尔听得几声鸟鸣。此时园中海棠开得正盛,浓绿中缀了嫣红,煞是好看。吴震走到一处不起眼的佛堂旁边,忽听见里面有人说话,是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甚是熟悉。

“你这一趟出去,我可担心死了。一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吴震一听,那说话的女子竟然是景风,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是真不想听,但人就在佛堂外面,实在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好在那佛堂的窗子上面爬满藤蔓,里面的人也不容易看到外面,只得屏息凝气,准备找个机会溜走。一时间心里是转了千百个念头,景风跑到永宁寺来跟人相会,这么神神秘秘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只听又有个男子说话,听到那声音,吴震一下子是全明白了,这些年来心里那个想不通的疑问,总算是有了答案。

跟景风说话的竟是裴明淮。只听裴明淮道:“没什么,你别担心。倒是你……你还好么?要是尉家住不惯,你便回你公主府上去。要不,你去宫里陪你母亲尉昭仪也成,也多陪陪皇上。”

景风道:“父皇最近看着我就生气,我可不去讨他的嫌。”

裴明淮问道:“怎么了?”

“不就是摘了九华堂的那悦般国来的仙草么,父皇把我骂了一顿,叫我以后再不准进去。”景风道,“不就一株草么!我这亲生女儿,还抵不上一株草?”

裴明淮道:“恐怕不止这事吧?”

景风沉默片刻,道:“他叫我不要多管哥哥的事。”

听她如此说,裴明淮也一时无话,半日方道:“皇上说得没错,你是公主,何必卷进这些事去。你今日找我什么事?总不会是说这些的吧?”

“明淮,我听说……”景风又顿了一顿,才道,“你对宜都王说,不愿意娶庆云。宜都王想让庆云嫁你,几乎是从庆云出生就跟父皇和长公主提了。说了这么多年……”

裴明淮道:“我对庆云从无男女之情,这话我都说了一百遍了。宜都王为八姓勋贵之首,要给女儿寻门合适的亲事,满朝里面谁不争着抢着,何苦一直跟我纠缠!”

景风道:“庆云会伤心的。”

“伤心一时也比伤心一世的好,她也不小了,再拖下去就是我误她,还不如早日说清楚的好。”裴明淮道,“我想娶的人既娶不了,那我不娶也罢了。”

吴震听里面那二人一时都无话,这时风吹过来,吹得园中落了满地的绿叶打着旋儿飞舞。又听景风悠悠地道:“明淮,你还恨我么?那一年,你要我跟你一起走,我却抛不下我母亲,也放不下从小疼我的哥哥。父皇从来不宠她,肯封她左昭仪全是因为我,若我走了,我真怕父皇会迁怒于她。她虽是于阗公主,可父皇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也不会管甚么于阗的面子,以前没来由就打悦般,谁劝都不听的。”

“你没错,倒是我那时候年轻气盛了。”裴明淮笑道,“也没想过,自己走了,家里人怎么办?我姑姑又怎么办?纵然有母亲护着,这么做,总归是太自私了。不过,皇上实在不该让你嫁尉端,尉氏虽然显贵,但……”

“尉端至今都不曾回京。”景风道,“我也受不住了,这是不给我这个公主一点颜面吧。明儿我就进宫去找父皇,这婚事,不要也罢!”

裴明淮道:“胡说什么!皇上赐的婚,你说不要就不要?如今宫中事多,你先别去找皇上闹,他必不会给你好脸色。”

景风怒道:“你就忍心看我过这日子?这叫什么日子?你倒好,身边可没消停过。又是杨甘子又是李音,现在不知道你又看上谁了?父皇要不答应,我就死给他看!反正他现在也看不惯我,我早死了,顺了他的心,也遂了你的意!”

吴震听她脚步声出了佛堂,裴明淮连叫了几声:“瑞儿!”她理也不理,顷刻间便出了园子。裴明淮追了出来,却不便再拉她,只得看着她走远。吴震站在那里,真是头皮都麻了,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只得小声“咳”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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