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巍眼一瞪:“你少乌鸦嘴!”
不欲与他争辩,谢陵看傻子般看他一眼:“日后别来找我陪你喝酒就是。”
九月中旬时,安娴钰正式去了女学。除了给学生们上课,还要帮院长处理女学事务,安娴钰很快忙碌起来,干脆住在了女学中,每月只旬休时回来。
周鹤岚在雁州停留了数日,又往西去梁州,带着商队押送第二批翡翠原石南下。
此次回雁州,他还带来了翡翠原石的六成收益。数额之巨大,叫安长卿直咋舌。单单是这一批的翡翠原石,赚回来的钱便能供养数万雁州将士。南方之富庶可见一斑。
这些都是萧止戈后来讲给安长卿听的,只不过他说完又深深嘆了一口气,道南方也太平不了多久了。
安长卿不解,萧止戈便一桩桩分析给他听。
“南方州郡一向为当地豪强把持。官府驻军亦受掣肘。这些人手里几乎把持着整个南边的田地。而普通百姓只能租种田地。每年收成有大半要上交给豪强地主。剩下小半才能用来维持生计。”
南方确实富庶,但富的却是那些豪强地主们。否则运往南方的翡翠原石也不会短时间就受到追捧,无非是豪强们玩腻了老花样,看见个新鲜玩意儿便一掷千金,争先竞价,是为了寻乐子,也是为了跟别家攀比。
如果这样的局面一直维持下去,南边儿也许还能太平一阵。但是偏偏周鹤岚北上时,听闻南边各个州郡今年都天旱少雨,田地大约要欠收。一旦欠收,普通百姓连生计都无法维持,恐怕又要生出乱子。
南边生乱的消息上一世安长卿没有听说过,但是想也知道,北方接连生了乱,南方又怎么可能平静得了?
只是他却万万没想到,萧止戈的预言会应验的如此之快。
九月末时,周鹤岚传来消息:广平、清河、定安诸郡有百姓揭竿而起。这一次的动乱比当初的泗水动乱更加残酷,
南方百姓多年来遭受豪强地主剥削压迫。今天秋天田地欠收。这些租种田地的百姓不仅连果腹的粮食都没能留下,反而还欠下了一屁股债。地方豪强压迫惯了这些底层百姓,天灾面前也没有一点仁慈之心,面对如此艰难境况,反而变本加厉,凡是欠租不交者,所欠钱粮均按“羊羔息”收取利息。
羊羔息欠一还二,如此重担,终于将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们逼到了绝路上。
南地百姓不似当初泗水白丁军,白丁军是憎恨朝廷重税徭役,起义后也只是屠了当地县衙和官商勾结的富户。但是南地百姓却是恨透了这些鱼肉乡里的豪强。起义之后首先便将当地豪强一家家屠杀殆尽,瓜分钱粮。
反应过来的地方豪强与起义军势同水火,不死不休,南方诸州郡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反而是官府腐败无能,多年来势力被豪强掌控,面对如此严峻的情况半点插不上手,只能向朝廷求援。
消息传回邺京时,已经是九月底。安庆帝原本身体就大不如前,看了折子后气得呕出一口血,太子萧祁桉顺理成章地监国,召集丞相等人议事。
新上任的太府寺卿尚且心怀仁慈,提议太子派人彻查南方豪强兼併土地之事,剿灭南方诸地豪强,同时免除百姓赋税,开仓赈灾。毕竟这次百姓起义的刀口对着是豪强,朝廷若是能好好安抚,反而能得个好名声。
太府寺卿是原先太府寺少卿升任,原先是常阳郡郡守。对邺京局势尚且不够明晰。他不知道的是,南方诸地豪强之所以敢如此肆意妄为,与邺京这些世家大族朝堂官员,甚至于两位皇子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係。
南方富庶,这些人又岂会不插上一手?
太子冷笑一声驳斥了太府寺卿的提议,冷声道:“这些贱民敢造反,岂能轻易放过?”
是日,加盖了皇帝玺印的圣旨快马送往南地,南地驻军接旨后,士兵倾巢而出,剿灭乱民数千人。南地百姓在抗争了许久后,等来的却是朝廷大军的屠杀。
百姓哗然。然而接下来却不是太子预料中平息动乱,肆意地屠杀反而激起了更大反扑,这些百姓集结成军,不要命地同军队相抗。庆州、雍州、朊州等地守军原本就疏于操练,养得惫懒。如今面对这些杀红眼的百姓竟然寒了胆,在初时的胜利后,开始节节败退。先是庆州沦陷,而后是雍州,再然后朊州也危矣。
朊州拱卫邺京,若是朊州失守,起义军便可直逼邺京。太子这才慌了,被惊动的安庆帝撑着病体,召集朝臣议事。
沉寂许久的舒贵妃一党趁机落井下石,大肆弹劾太子以及太子一党。还有惯会和稀泥的官员各打五十大板,云山雾罩地说了半天,却没一个解决的办法。
安庆帝气得直咳嗽,指着申屠孛问道:“申屠爱卿以为该如何?”
申屠孛一早就反对出兵镇压,只是太子一意孤行才酿成大祸。如今见朝堂之上不思如何解决民乱,反而还在争权夺利落井下石,心情更是复杂难言。
听安庆帝问及他,他沉默一瞬,遵从本心道:“不如派北战王前去平乱。”
话一出,朝堂之上便是一静,只是此时却无人敢出来反对。南方乱民势头汹汹,若是此时站出来反对,延误战机让乱民破了朊州打到邺京,那九族都不够杀的。
安庆帝盯着申屠孛看了半晌,终于疲惫道:“传朕旨意,命北战王即刻带兵前去雍州平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