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总有一天会离开周威峻,但邬月纹却一点也不后悔与他发生关係。
从他伸手救了她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身影就已经驻扎在她的心底。即使年纪逐渐增长,那道身影并没有因为岁月而模糊,反而更加清晰。在她心目中,周威峻已经不再是单纯陪她上下课的小哥哥,而是一个男人,一个让她念念不忘的男人。
大学毕业与他重逢后,她接受他的提议,开始替他整理住家环境,周威峻甚至替她找了一份国外文学翻译的工作。两年过去,某一天,当邬月纹进入他的住宅准备整理环境时,却看见本来该到公司的他阴沉沉地坐在阳臺上喝酒。
周威峻一直以来都是种清气爽、自信满满的模样,彷佛天塌下来都能顶着、扛着,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那副模样。
邬月纹永远记得,那一天自己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握住那突然脆弱不堪的大掌,就像他当年握住她那样。
邬月纹永远记得,那天周威峻低下头吻了她,温柔的触威,是她沉溺其中的开端。
邬月纹永远记得,在那一天,她毫不犹豫将自己给了他,在他身下颤抖哀求、被他紧紧拥在怀中。
也是在那一天,邬月纹领悟到自己无可救药地爱上他,但却绝望地明白,她与他不可能在一起。
她深刻地记得母亲当年的哭吼,那绝望的力道至今仍残留在肌肤上,但她还是深陷而下,背叛当初与母亲的誓言。
她就像染了毒瘾的犯人,纵然心里警告自己不许再沉溺下去,却受不住控制,一再地受周威峻吸引,甚至还搬进他的住宅。
如今,她告诫自己不能再继续下去,如果再持续下去,她永远也离开不了周威峻!
「妈,能帮我约上次那名男子吗?」邬月纹站在阳臺边,视线穿过重重乌烟瘴气,落在遥远的灰色天边。
这里的天空,实在太阴暗、太沉重。
「上次那名男子?」邬妈妈想了想。「你说的是我跟你阿姨都中意的那位大学教授?」
邬月纹轻轻应声。
「告诉你哦,他礼拜二的时候有来找你表哥呢!你阿姨有介绍我们认识,对方比照片上还要俊帅温文,看上去就是好先生、好丈夫的模样,如果你见到他,一定也会中意!」邬妈妈言语里充满兴奋。
「这样子啊……妈,就麻烦帮我问问看对方什么时候有空。」
「当然没问题!等妈妈问到,就马上通知你!」啊,左盼右等,女儿终于有空了。
邬月纹挂上手机,结束与母亲的通话,就在此时,身后的落地窗传来「喀」的开放声,随后她的腰际便被人圈住。
她顺势往后,靠入一堵温热怀里。
「怎么在这里?我刚才以为你在书房忙工作呢!」周威峻用下巴摩挲她的头顶。
「累了,出来透气,顺便打电话给妈妈。」
「这礼拜要回去,还打电话?」
「突然想到一件事,怕忘记,于是先打电话给妈妈。」其实她知道,如果不在决定的当下通知母亲,就会丧失离开周威峻的觉悟。
「这样啊……」周威峻也没有探究是什么事情,他认为两人相处并不需要事事报备对方,让对方威到不自由。
「你今天心情很好?」邬月纹微微侧头,看向周威峻。
「感觉得出来?」周威峻一点也不讶异地问,他的小女人每次都能准确感受到他的情绪,比天气预报还准确。「小蛔虫。」
「一定要蛔虫吗?」听起来好噁心。
「当然不是单纯的蛔虫……」捏捏她的脸颊,柔软无比,手戚真好。「是『我的』小蛔虫。」
邬月纹拿开黏在脸上的爪子。「有什么不一样?」
「专属于我的啊!别人休想妄想!」周威峻咧嘴。「或者你想跳槽成为别人的?」
邬月纹愣了下,随即扯开话题。「你今天遇到什么好事?」
周威峻没有探究她的转变,反而喜孜孜地咧嘴,「纹纹,你要穿礼服了!」他宣告。
啊,什么?
邬月纹脑袋瞬间停摆,恢復神智已经是一分钟以后的事了。「你在开玩笑?」
周威峻大手一翻,让邬月纹面对自己。「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嗯!」毫不怀疑地点头。
「唉,没想到居然没有骗到你,我原本期望你听到这项消息,会开心地跳到我身上,主动献上香吻。」
邬月纹啐他一口。「不正经!」
「又不是在上班,何必维持正经姿态荼毒自己?」一天到晚正经严肃,行事规规矩矩,用理论公式思考事情,如此一来人生多无趣呀!
周威峻捏捏邬月纹的鼻子,又拍拍她的脑袋。
「我也不算骗你,只是比较正确的说法是——你即将穿上伴娘礼服,陪新嫁娘走红地毯。」啊,他的小女人穿礼服一定非常好看!
「我?伴娘?」满脸疑惑的傻傻模样让周威峻忍不住啄了口那透着自然粉红的嫩颊。
「方柏鑫两个月后即将举行结婚典礼,他今天跑来请我当伴郎。」见开始起风,周威峻揽着邬月纹进入屋内。
「你要当伴郎?」哗地瞪大眼。
「没错。」一般董事长通常只有动动嘴巴恭贺新人,而他却下海帮忙,为他做牛做马。
「那……婚礼当天我可以去吗?」邬月纹抓住他的衣服,双眼闪闪发亮。
「我只要看一眼,看一眼就好!可以吗?」他那天打扮起来一定很好看,她想看!
周威峻拇指扣住食指,弹了下邬月纹的额头。
「真过分,这么快就忘记我刚才说的话。我如果是伴郎,你就是伴娘,身为伴娘当天没有现身,那怎么可以?」这丫头,刚才根本没将他的话听进去罗!
邬月纹两手摀住额头。「可是……」
「嗯?有什么问题吗?」周威峻扬起右眉。
「这样不太好吧……」她虽然认识方柏鑫,却和他不熟,何况新娘素未谋面,伴娘不是找相识的朋友比较妥当吗?除此之外,她的个性也不能胜任伴娘的工作,许多事情交到她手中,绝对会她被搞砸……
邬月纹吶吶地将心中想法告诉周威峻,周威峻听完,叹口气,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大手疼惜地摩挲她的后背。
唉,他的小女人还是这么缺乏自信。童年的境遇,将她该有的风采消耗殆尽,即使现在她遇到事情就想退缩的状况稍微好转一些,可是自卑感依然狠狠攫住她,让她还未开始就先想到失败。
「小笨蛋,你以为伴娘只有一个人吗?新娘当然还有请熟识的朋友帮忙,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么多。」
「既然如此,我就不要去给人家製造麻烦……好奇怪,听你这么说,新娘明明就有伴娘的人选,为什么还找上未曾谋面的我?」她皱眉,百思不解。
「阿峻,是不是你强迫人家?」
「我没有强迫阿鑫,只是告诉他,如果不腾出一个位置给你,就别想我替他开礼车。」他是威胁,不是强迫,这两者有极大差异,呵!
「阿峻,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样好像她很厚脸皮,硬要抢伴娘的位置。
「难道你希望我和其他女人一起走红地毯?」周威峻好哀怨地说。
邬月纹咬着下唇,脸上露出困扰。
「纹纹,我知道你觉得自己不适合那种场面,也不适合应付不相识的人,但是……但是我仍希望你能尝试看看。我不希望你还没开始就先选择放弃、认为自己办不到。」周威峻瞬也不瞬地看着邬月纹,让邬月纹想起当年他替她接翻译的工作时,他也是这种表情。
那时,他捧着几十页的原文稿,要她尝试翻译给出版社。她慌张摇头,认为自己绝对没有那个能耐,她的文学底子不厚,平时也只是单纯地翻翻、看看原文小说,根本无法胜任翻译的工作。
但是周威峻却将稿子塞到她手中,说出与今天相同的话。他还说,就像找工作一样,你永远不知道会被哪一间公司录取,却还是奋力投递履历,然后等待可能面临的失败;这样「可能的失败」都能奋不顾身地去尝试,为什么「可能的失败」用另一种形式出现,却不敢踏出第一步呢?
失败,会因为不同的事情而产生,告白的失败、考试的失败、寻找工作的失败……人生中充满太多太多的失败,但是很奇怪的,那些常常出现的失败都能够一再尝试,可是一旦知道自己认为珍贵的事情有可能遭过失败,就会望之却步,深恐自己被狠狠打击而不敢尝试……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自己认为有价值的事情,即使充分准备后还依旧跌跤,但是至少这一跤伴随着「充分准备」的经验,或许下一次、下下一次,经验值累积到顶点,就能够成功。
就像电玩游戏主角,刚开始打小怪物,会被反击、然后减血,但是却会累积经验值,到游戏最后再回头打这些小怪,主角会强悍到能够一击毙杀小怪,还能游刀有余地一次杀三隻。
如果主角怕痛、怕失败,就什么也做不成了!
不愧是电玩公司的董事长,职业病真是严重,这样也能扯到鼋玩游戏。不过,因为他的一番话,邬月纹终于鼓起勇气,着手翻译那几十页的原文稿,而后,出版社便提供她完整而厚实的原文书,开启她翻译国外文学的生涯。
「纹纹?」周威峻捏捏她的手心,将她从回忆中拉回。「需要给你时间考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