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穆长沣由仆人擎着伞,披着沾满雨花的蓑衣匆匆进来,他伤势并未痊愈,一双腿走快了些便觉筋骨滞涩,风雨交加时又添了酸楚疼痛,但并不和旁人说,隻微蹙眉头坐在母亲身边。
“长沣……你连降三级的事是真的么?”
穆长沣微一点头,眸沉如冰。
刘夫人隻觉眼前一阵眩晕,因摈弃了下人们服侍,隻得扶着桌角缓缓坐下。
她望着佛堂檐下无边无际的垂雨,夏日炎炎的天气里,隻觉得寒意一股股的袭上心头。
“怎么办?这到底该怎么办啊!?长沣啊,百年穆家,该不会毁于你的手中吧?”
穆长沣依旧沉默不语,唯有庭前雨水,不绝如缕。
悄悄躲在佛堂帷幔之后的宴云心口猛地沉了一下,从他打破了三皇子的头开始,穆长沣便一反常态的沉默寡言。
过去,大将军的沉默只针对外人,从那天开始连他也包括在内。
虽然穆长沣待宴云依然体贴温和,甚至将公库的钥匙打了一条金链子,慎重的挂在宴云脖子上,宴云心底的不安却像掉进水里的墨团一样,晕染得越来越漆黑一片。
前些日子,宴云总是躲躲闪闪,不想和穆长沣太过亲热,免得将来分离伤情。穆长沣则一入夜上了床,异常高大的个子便缠缠绕绕,不和媳妇儿亲亲贴贴个够誓不罢休。
宴云是真心烦恼,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烦恼这么快就消失不见。
穆长沣不再贴着自己睡觉了,上床后双手端正的摆在两侧,很快便闭上双眼。他一夜数次侧过头,在朦胧幽暗的夜色中描摹着男人挺拔如山峦的侧脸,却没见穆长沣动过一次。
仿佛他那一击,不但将三皇子的脑袋打破,也将穆长沣的心击沉了。
圣旨到将军府后,整个将军府上下都如冰盖子压着的沸水,宴云的不安达到了极致,却因将军府里没有他真正的亲信手下,而没人告诉他实情。
何管家只是安慰他不要担心,一切有大将军在。
可从下人们惊惶的面容、隻言片语里透露的意思,穆长沣他……从接圣旨的那一刻开始,便不再是大将军了……
他去问穆长钧,穆长钧倒显得轻松镇定,说:“大哥不当大将军才好呢!”
“为、为什么啊?”
结果,穆长钧的回答令宴云失望,他简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