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是好匕首,声音也好听。
那落地声仿佛浸过冰水,直刺人心,让人骨缝发寒。放在过去,这声响能让生者退避,可惜此时此刻,它隻击起了一阵尴尬。
殷刃:“……”
大意了。这匕首本来有个鞘,只是木鞘和大地亲密接触几百年,早烂成了泥巴。殷刃习惯性把它往兜里一揣,压根没想太多。
这可是他的爱用兵器之一,还能扔了不成?
殷刃犹豫片刻,认命地拾起匕首。
正在此时,老天配合地来了道赤红闪电,匕首刀刃泛起刺目的血光。配上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视觉衝击感极强。
对面人缓缓倒退半步,他一隻手支住两轮车,飞速掏出个散发微光的怪东西,整套动作干脆利落。
“喂?您好,我在海谷市夕照区长陵路018号。有人携带管制刀具,打扮可疑。”
那人当场朝空气讲起话来,声线平稳咬字清晰,语速不快不慢。
“对,城西,市精神病院门口……嗯,我没事,能保证安全。”
说罢,对面那人把怪东西往口袋一插。怪东西一角射出刺目的光,照亮了附近一小片区域。亮光之中,他紧紧盯着殷刃,表情分外严肃,明显不打算离开。
殷刃噎住了。
等等,刚刚那是不是在报官?区区一把匕首,这人怎么反应这么大?
虽然……虽然报官也不是不行。
殷刃本来就有类似的打算。比如天亮后找个热闹地方“晕倒”,等官家的人把他带走。关于身份的说辞,他事先演练了无数遍——殷刃苏醒后,特地在封印底下憋了七七四十九天。他每天从早到晚听“新闻”,生怕露出太多陈年马脚。
算了,早晚都是演,演起来。
“这是我捡来防身的。我撞了脑袋,完全想不起自己的事……抱歉,吓着你了?”
殷刃心疼地丢下匕首,模仿从“新闻”学来的口音。
他特地降低体温,身体微微发抖,看着格外悲惨无助:“刚才我见你停下,还以为你认识我……”
这里得留个可怜兮兮的停顿,殷刃恰到好处地收了声音。
这人大雨天不忘管闲事,估计是个正直过头的愣头青。他只要努力装傻,说不定还能套出些有用的消息。
谁想殷刃下一波说辞还没出口,对方两轮车也不要了。他一个箭步衝上来,用力攥住殷刃的双手。
“我确实认得你。”
那双手铁钳似的箍着殷刃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要不是殷刃特地封了煞气,就这个“撞煞”力度,此人待会儿就要平地摔死。
这人死死攥着他,笑容有点勉强,语调还算诚恳:“你叫张三,就住我家对门。我陪你在这等,你家里人很快会坐警车来接你。”
殷刃:“?”
夜路走多了,真是什么人都能见到,这鬼话鬼都不知道怎么接。殷刃表情有点扭曲,两人原地僵持,任由暴雨刷拉拉痛击脑袋。
好在这微妙的气氛没能持续几秒。
暴雨雷鸣的声音不自然地一闷,随即慢慢减弱。像有个看不见的盖子将他们扣在正中。周遭温度一点点降下来,仿佛有人贴着潮湿的皮肤咻咻吹气。
下一刻,黑暗毫无预兆地破碎。
熄灭已久的路灯恢復了照明。可不知为什么,照明隻恢復了街边单侧。原本暖黄的灯光如今一片青白,以某种让人不适的频率闪烁,显得这条街比不见光时还阴森。
整齐的灯柱间一明一暗,有什么在晃动。殷刃微微挪动步子,他越过对方的肩膀,看向那人身后。
一团模糊而硕大的阴影在蠕动。
它约莫有街道的一半宽,体型像条格外臃肿的毛虫。它紧贴街道一侧前行,爬一段停一段,身躯时不时擦过路灯。路灯一旦被它碰触,便会放出鬼火似的青白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