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雷秀荣瞥了郭围一眼,没好气地嚷嚷,“你看看你写的这破字,我说的不当回事是吧?下节课自习是吧,你就在这给我抄,抄不完别回去。”
“……哎你哭什么?说两句就哭?”
郭围攥着试卷边缘,他试图强装镇定,湿润的眼眶却无法隐藏。
钟成说站在教师办公室角落,静静看着这一切。
“行了别哭了,多大的孩子,丢不丢人。”雷秀荣别过头去,“我去上课了,你就在这写。”
她拿起书本和教案,快踏出门的时候,又补了一句。
“抽屉里有地瓜干,你凑合着吃点,脸色跟个死人似的。”她尖刻地说道,仍然没有回头,“可别晕在我办公室。”
郭围使劲抽抽鼻子,工工整整地抄着卷子。
“谢谢老师。”雷秀荣离开后,他声音很轻地说道。
雷秀荣的课桌上放着一张她和家人的合照,郭围抄完卷子后,朝它看了许久。
一隻血红的巨眼挨在办公室窗外,扩大的瞳孔直衝郭围。它的眼珠表面,无数折成青蛙的纸币疯狂鸣叫,硬币蝌蚪般集聚在一起,让人不快地游动。
可男孩看也没看它一眼,只是凝视着照片中没有那么多白发的雷秀荣。
……
抄完卷子,自习还没结束,郭围急急地往教室赶。衝过拐角的时候,他一头撞上两个抱着卷子的女孩。
其中一个惊叫一声,手里的作业洒了满地。
“你有病吧!”一个面目模糊的女孩愤怒地叫,“走路都不看路吗?”
“行了倩倩,咱们也没看前面。”另一个女孩的面貌非常清晰,她长相清秀,正是郭围的邻桌李小娅。“郭围,你赶紧回去吧。刚才老陈去讲了几道题,弄了个小随堂,他还问你去哪儿了。”
“可这些……”
“我请校工帮忙。”李小娅招呼起来不远处的黄今,“耽误不了多久。”
她衝他笑了笑,比了个大拇指。
“对、对不起。”郭围的耳根和脖子又红成了一片,他支支吾吾地应了声,使劲擦了擦眼睛。
“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怎么还这么客气呀。”李小娅笑起来。
浸饱鲜血的校服和刀刃劈里啪啦砸上走廊窗户,如同盛夏的雨水。鲜红的内脏顺着窗户玻璃滑下,没能留下任何痕迹。
建筑内,又是鸡毛蒜皮的平凡一日,如同一个梦。学生郭围徘徊在自己最巨大、最清晰,也是最为坚固的记忆里,继续着不复存在的人生。
盛放的石榴,青青的草地,无数清晰的记忆细节,死也无法离开的校园。
那句代表着主人意志的校规,究竟是说给谁的呢?
无法离开,是“不能离开”,还是“不愿舍弃”呢?
……
“厉鬼降世,如果没人插手,它们必定抱有纯粹的恶意与疯狂。”
殷刃倚在走廊墙壁上,打量着来来往往的学生与老师。
“郭围这小子……他对过去的眷恋太深,负面情绪不够重。”
“但他不想一直困在这里。”钟成说顺畅地接过话茬,“所以他想借我们的手,舍弃那些记忆,正式化为厉鬼?”
“或许吧。”殷刃再次望向窗外的异象,没有正面回答。
校园越扭曲,周遭的鬼煞越强。一旦这座校园毁灭殆尽,那孩子心中最深刻的记忆被血腥与疯狂淹没……
郭围将作为货真价实的厉鬼诞生。
寄生于他人意识的意识,与寄生于他人躯体的躯体,差别也许没有那么大。他一直在被郭来福的精神“孕育”,只不过迟迟没能降生。
他们正处于字面意思的“鬼胎”内,这状况史无前例。
“无论郭围打的什么主意,游戏还在继续。”
钟成说擦擦眼镜,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