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位第一鬼将直接切断了通话。
时间快到傍晚,半边天空染了红霞。霞光把雾气染出些许暖意,却没能给项江添几分温度。项江原本苍白的脸又白了一层,怎么看怎么不像活人。
“啊……啊……”
镇民们发出意义不明的叫喊,整齐划一的声音从街道传到巷口,从民居传到废墟,在山雾中荡出让人心烦意乱的回音。
两隻巨大的骨手扒在楼层边沿,骷髅眼洞里闪烁出两团赤红的火焰。无数葛听听叫不出名字的邪物顺着巨型骷髅爬上,与镇民们完美地混作一堆,在黄今的红纸圈外徘徊。
比起手执凶器的镇民,这些邪物攻击性不强。它们越挤越多,煞气四溢,三位玄学岗像是被埋进深雪,从头顶到脚趾尖一片冰凉。
眼看骷髅手爪要拍下,项江往地上嗖嗖掷下一圈燃香。那些燃香自行插入水泥天台,顶端冒出墨汁似的黑烟。黑烟将断未断,凝而不散,在他们头顶松松聚起。
巨骷髅的手爪拍向烟雾,就像拍到稳如盘石的铁笼。
震荡之下,煞气四散。
黄今的红纸圈发出不堪重负的扯裂声,纸面上的殷红迅速褪色。他下意识抓出了两把木片灵器——自从在檔案馆大炸特炸一通后,他总会随身带许多,以防某位暴力分子临时需要。
它们能给他一种怪异的安全感。
黄今将木片往地上摔去,那些木片自行飘动起来,散发出爆破类灵器特有的狂躁煞气。
“赶紧炸楼吧,我的灵器够用,咱们只需要把人赶走。”黄今紧盯着红纸圈的破口,略显麻木地表示。
一而再再而三,这就是识安的丙级任务吗?
真不知道那些疯狂想上岸的夜行人图什么。这两个任务下来,黄今隻觉得自己老了快二十岁,原本的阴郁全给磨练成了焦虑和脱发。
项江抱起双臂。
晃荡黑烟里,他注视着红纸圈外整齐划一行动的人。那双死人似的眼珠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听没听见黄今说话。
他的目光从那些人麻木的脸挪到攥紧武器的手,项江喉结动了动。山风吹得他的耳坠轻轻摇晃。
“哈……倒也行。”
项江半点儿目光都没分给葛听听和黄今。他自言自语了句,从喉咙里呕出一声干笑,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项海,干活。”
项江话音刚落,一道鬼影从他的背后浮出。那鬼影与他长相打扮分毫不差,乍一看像极了魂魄离体。
项海刚被召出时没什么表情,他抬起一双空洞的眼眶,望向雾气中只剩个轮廓的远山。紧接着他转动头颅,打量起围攻他们的镇民——他专挑人多的地方瞧,对周遭邪物毫无兴趣。
随着他的“目光”移动,四周的鬼煞浓度剧增。连任吉莹这个科学岗都被影响到了,她呆滞地望着诡异镇民,红纸黑烟,颤抖着吐出一口白汽。
“好冷。”她说。
葛听听没能听见她的声音。“目光”停下后,项海发出了一声要刺破众人耳膜的尖啸。他的嘴巴张到人类不可能张大的范畴,面颊上的皮肤化为粘稠洞穿的肉线。
葛听听与黄今同时一个趔趄,险些跌出黑烟防护圈。
“这里是山镇,曾经是山村。”项江轻声说,“你最讨厌的地方。”
项海背后的衣物一阵蠕动,气球般啪地炸裂开来,探出两扇蝴蝶翅膀似的东西。但仔细看去,那翅膀由无数人脸拚接而成——主要是年轻女人的头颅,其间嵌着极少量男童脸孔。
那些人脸聚成大到不正常的蝶翼,鳞片则是无数枯干皱缩的老人手掌,整齐划一地掩盖住那些面庞。
此刻,那些鳞片似的手齐齐张开。手掌下的脸孔露出,无数双怨恨的眼睛大睁,死盯几步之遥的镇民们。
项海脊柱折断,身体变形,四肢渐渐浮出无数血痕,几乎要碎成肉酱。
真的有几分像腹部蜷曲的蝴蝶。
他只有一张脸完好着,继续维持张口咆哮的模样。那双翅膀上,他的伤口中,数百条沾血的麻绳同时激射而出,捆住最近的那些镇民。
那些麻绳浸满了恶臭的油脂与脓血,边缘毛毛糙糙。它旧得仿佛随时都会断掉,却又能够死死捆住一个成年人,叫人无法动弹分毫,
煞气与杀气交相混合,浓烈的血腥与腐臭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