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新装好的脑袋略微垂下,动起来还有点僵硬。
那个头颅看着有三十岁上下,它五官普通,面颊微胖。两隻眼球暴凸着,此人脸上还残余着死亡时的惊愕与恐惧。
脖颈处的血肉并无融合迹象,它与他的身体泾渭分明,无法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
难道是排异?钟成说不太确定地思考。
这颗头隻给了他最基本的五感,面部肌肉控制起来非常艰难。钟成说隻觉得自己在操作一台过时半世纪的电脑,头颅给出的所有反应都要慢上半拍。
更糟糕的是,他无法利用死者的大脑。死者姓甚名谁,在沉没会如何工作,平时生活习惯怎样,钟成说一无所知。
他所获得的,只有一个简单的工牌。
“技术二部-b2219-070:张伟”
兴许是出于保密考虑,张伟身上连个手机都没有。
钟成说开始慢腾腾地穿那人的衣服,衣服散发出一股汗臭与头油味儿。它们码数大了些,腌菜皮一样皱皱巴巴地贴在他的身上。被外面的白外套一遮,勉强看得过去。
钟成说整了整领子,好让它挡住包扎脖子的纱布。
只要藏起来发青偏瘦的双手,维持住这张死人脸上的表情,自己看起来还算……还算像个人。
“啊……咳……”声音还是他自己的声音,带着漏风似的气声。
钟成说双手揉揉脸,尸体的头颅依旧冰冷,面部僵硬无比。最糟糕的情况,这颗头会随着时间流逝渐渐腐烂,他的时间非常有限。
钟成说摆出副“面无表情”的状态,他快速收拾好地上的血迹,将张伟的无头尸身推进停尸柜。
离开之前,钟成说将双手插入口袋,再次打量停尸柜上的“自己”。他思考了几秒,可算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他努力地鼓动胸腔,伪装出正常的呼吸频率。
半分钟后,沉重的金属门缓缓敞开,寂静无声。
钟成说探出他刚到手的头颅,僵硬地左右扭脸。
他正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正中。走廊无窗,两边全部延入深沉的黑暗,一眼看不到尽头。
未知的地点,迟钝的五感,不能随便出声的喉咙。加上这张陌生的脸,一身不怎么合身的衣服……
他“回到殷刃身边”的任务,略显狼狈地开始了。
……
海谷市人民医院。
黄今采购了足足半柜子木片与皮革,他给刻刀做了个精巧皮套,将它时刻挂在身上。
他买不起更好用的玉石和兽骨,只能走量大管饱路线。
黄今把市面上的清心符咒挨个描摹下来,在墙上贴了一排。他身边的计算草纸迭成一堆,雕刀在木片上轻轻敲着,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
他思索了好几个改进清心咒的办法,收效甚微。
事态不容乐观。
丙级调查组遇袭,乙级调查组的比赛也不得不告一段落。全国联赛倒没有取消,但也没说暂停到什么时候。最近二十年,识安还没出过这么大的事故。
另外两位外地大拿还停留在海谷市,估计在这次事件水落石出前,他们不会离开。
不过这一切都是神仙打架,与他这个无名小卒无关。
黄今放下雕刀和木片,揉揉酸痛的眼睛,转过头去。
丁李子完全摆脱了当初案子的影响,那把倒霉吉他与她的身体完全分离。身体彻底稳定后,她被转到海谷市人民医院静养。
刚才她正抱着吉他轻轻哼歌,听到雕刀与桌面碰撞的轻响,旋律立刻停止。
“怎么了?”她好奇地问,周身仍盘旋着无忧无虑的思维,“新工作不顺利?”
“还好。”黄今语焉不详。
“出了点事,不过上头有人顶着。”他想了想,又真情实感地加了一句。
丁李子挠挠头:“唔……实在危险的话,要不别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