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这个身体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他得给这隻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幼崽一个教训。
仇方收起手,停止射击。下个瞬间,他的衣服一空。
虚空中有什么崩裂开来,渐渐现出雪白的骨头和黑灰的金属色。它们彼此交融,共同组成了一隻人类的巨手。
畸骨为骨,刀刃为皮。硬物与硬物的缝隙中,无数语言的“文字”散落其中,填平了每一道沟壑。
各式文字呈现出难看的黑红色,不住抽搐,伴随着种种嘶哑难听的声音片段。
整个看去,它就像一隻被严重烧伤的巨人手爪。腕部齐齐断裂,消失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手爪五指扭曲,气势汹汹地抓向细弱柔软的翅膀之海。它抓紧其中一块,用力攥捏,指缝里闪出刺目的血光。
破碎的翅膀从它的指缝中漏出,它们再次聚在一起,动作僵硬,却仍能活动。
唰啦啦。
巨手动作一僵。
有几根半透明软肢缠住了它的手缝,正在往内部渗入,它们如同细细密密的牙齿,一刻不停地啃噬。巨手蜘蛛般挣动两下,那些细弱软肢却像附骨之疽,怎么都甩不掉。它们给他带来非常不妙的冰冷感,这一小部分躯体隐隐传出残损的反应。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仇方的“手”疯狂甩动,思维直直刺向那些半透明软肢,【彼岸没有这个种类!】
可他的敌人永远只会回答一句话。
【还给我。】
一道道临时间隙在巨手后方绽放,手术刀般划开一层层过渡空间。巨手以最快的速度穿过间隙,力图甩掉这些柔弱却不祥的破碎细肢。
在此期间,那些破碎的细肢仍在蚕食它的“躯体”,简直就像某种感染。
每当仇方试图停下的时候,他身边的空间总会缓缓破裂,涌出柔软的半透明翅膀。巨手上沾染的翅膀碎屑渐渐变多,冰冷的侵蚀感越发鲜明。
空荡荡的蓝天,风暴中的沙漠,积雪的山顶,幽暗的地底。
一个个过渡空间快成残影,殷刃撕裂间隙的速度越来越快。恍惚之中,仇方突然想起在人世间看到的某个画面。
那是医院播放的动物世界。
幼小的花豹跌跌撞撞地追逐猎物,最初,它的动作笨到令人发笑,被猎物吓得东倒西歪。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它跑得越来越快,咬得越来越准。
动作越来越残酷。
……这隻该死的幼崽,在捕猎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仇方的脑袋险些一片空白。躯体上被侵蚀的空虚感越来越重,他不得不快速思考对策。
逃往人类那边吗?不行,那样会彻底惊动人类,那一位的计划会受到影响。
要逃回彼岸吗?更不行,他不能把这样底细不明的东西放进去……
对了,殷刃只是隻幼崽!
幼崽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界限在哪,他可以把这个来路不明的殷刃消耗到极限,让它自我崩溃。实在不行,大不了舍弃这部分身体。
情况紧急,哪怕被戚辛嘲笑一亿年,他也认。
荒废的工厂,肮脏的烟囱,阳光斜照的安静教室,灯光璀璨的无人舞池。
巨手的柔弱无骨,八爪鱼般游过破碎的空间。翅膀组成的黑潮在其后紧追不舍,它不知疲倦地涌动,像极了某种死物。
……
恍惚中,钟成说看到了巨大的黑影。
它从遗物大库房一掠而过,淡薄而虚幻,仿佛与这个空间隔着一层厚厚的水膜。
是幻觉么?难道是这颗头缝得太仓促,视觉神经出了问题?
也不奇怪,他已经在库房内游荡着寻找了几个小时,尽管找到了几个较新的货架,上面都没有仓鼠手机链的痕迹。这已经是他所检查的第三百八十二个架子了,视觉疲劳也不奇怪。
钟成说小心地扶扶脑袋,继续检视面前的巨大货架。
“真他妈怪了。”
就在不远处,一个罪犯一拳捶上货架。
“人一个个少,那个混球东西影子都没的。孬种一个,浪费老子时间!”
货架微微震颤,有什么金红相间的东西在杂物堆里一跳。
钟成说屏气凝神,小心翼翼上前两步。而那罪犯又用棍棒在货架上泄愤似的一扫。乱七八糟的杂物顷刻间洒了一地。那道金红的光瞬间弹跳几下,滚入满地杂乱。
蹲下翻杂物,肯定会很可疑。钟成说尽量稳住身体,强迫自己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