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辛抱住双臂,脸上有那么一丁点幸灾乐祸。
完了,看来不是狗血戏码,是动物世界。
那些把幼崽一脚踹出窝,逼它们自行学飞的成鸟,表情可能和眼下的戚辛差不多。
“你只需要从满足中挣脱出来,就算合格。”戚辛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恐惧’与‘满足’势均力敌、天生相克,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训练场了。”
【我和你一起去!】高梦羽的猫披着桌布蹭过来,【我得通过它,继续警告高梦羽。】
殷刃也不挑剔了,他攥住猫咪软软的触肢:“我会死吗?”
戚辛摇摇头:“那倒不会,顶多会疯。到时候我只能努力把你吃掉,去找爱一对一决斗。”
殷刃:“……”
“你最好争气点,别让我干那种治标不治本的活。”戚辛弯起眼,整张脸像是白面细眼的面具。
如果要逃避这些麻烦事,现在恐怕是最好的机会,殷刃本能地想道。
“我明白了,什么时候开始?”殷刃问道。
只需要回忆下之前的无力感。不过瞬间,逃避的想法便像荷上露珠,骨碌碌滚没了。
【快来了。】
这次是猫回答了殷刃。
身为土生土长的元物,对于戚辛和猫咪来说,“满足”的存在或许与清晨微风差不了多少。既然“满足”这尊大佛会自己上门,殷刃隻好努力保持情绪平稳,静立原地。
厌恶、快乐、爱意、悲伤。这四位的本体,他都有幸见识过。
话说回来,他好像没见过钟成说的原本面貌。他的印象里,只有山崖中无边无际、海洋般的黑湖,以及黑湖旁边蹦跳爬行的混沌兔子。但那个时候的钟成说,身体已然四分五裂,正处于苟延残喘的境地。
他没见过恋人的真正身姿。
那么与钟成说对应的“满足”,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突然,院子里的猫不再摊开。它们各自起身,匆忙迭好自己的桌布,用软肢搂在怀里。原本寂静的空间里,突然传出柔和的唰唰声,犹如海浪。那声音不大,被原本的静寂一衬,恍如惊雷。
什么东西?
殷刃转过身,看向声音的来源。
他失去了语言。
在殷刃的想象里,满足或许就是海浪般的东西。它兴许比一般元物大许多,届时会淹没每一条长廊,漫过整个彼岸。可是事实证明,他的想象还是保守了。
它就像晨昏线。
没有什么悠悠淹没,不过瞬间,它便不可抗拒地、不分内外地掩盖一切。“满足”的质地看起来像是无数融化在一起的大脑与神经,带着堪称纯洁的白色,云雾般扑面而来。
如同日出光照,白色瞬间便吞噬了殷刃的视野。
无法阻挡,无法拖延,无法挣脱。就像没有人会逃离太阳升起,能够盖住朝霞的第一缕光辉。
殷刃一瞬间明白了很多,比如为什么亿万年之前,它们会对“恐惧”产生无边的畏惧之心,再比如为什么千年前,彼岸的元物们不认为“恐惧”会有意识。
只是一个掌管新生的“满足”,都让他这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产生了本能的敬畏。这种体量、这种接近自然现象的东西,怎么会有思维呢?
如果……如果曾经的恐惧也是如此,当下的自己,的确隻谈得上一隻幼崽。
接下来该是痛苦了。
按照戚辛的说法,“恐惧”与“满足”天然相克,日常王不见王。他作为一隻不知好歹的幼崽,自是会被“满足”按着排斥。殷刃小心翼翼地封闭大部分感知,等待即将来临的厄难。
就跟移开视线、等待护士扎针一样,这种感觉着实难熬。
一秒过去,无事发生,殷刃放开了一点儿感知。
五秒过去,还是无事发生,殷刃再次放开些许感知——如今他的状态,有点像从手指缝里看东西。
周围尽是白茫茫一片,能见度极低。高梦羽的猫还停在他的脚边,用软肢拉着他的手腕。戚辛则在不远处,她大概使了什么术法,周围并没有“满足”的覆盖。
而在更远一点儿的地方,雾气凭空打转,旋出乳白色的漩涡。